顾宇和晏游回到沁雅苑时，看见一个女孩抱着个大木箱，站在苑大门口。
大木箱挡在女孩身前，从正面瞧去，只能瞅见她半个脑袋。
徐昊蹲在女孩身边，仔细地瞧着箱子里的东西。
箱体内部用薄木板隔出好几层平面，每一层都整齐地摆放着数百只木雕。
这些木雕的全是姿态不一的仙人。
尽管每个木雕只有一根食指的大，但流畅的线条在方寸之间相当自然。
木雕未施釉彩，保留了原木温润的米白色泽，更显古朴雅致。
“兄弟们你们放学啦！”徐昊见顾宇和晏游走过来，便起身迎接。
“两位少爷，买个雕像吧，仙人庇佑你们。”
女孩看上去不到十岁，穿着一身叠满补丁的衣衫。
她的裤腿破裂成缕缕烂布条，长度仅到膝盖，勉强遮住半截腿。
女孩光着脚踩在雪地上，冻疮导致皮肤溃烂，异常肿大的脚趾，看起来已经不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了。
“大师兄已经有一个仙锐像了，那我和六各买一个吧，这样就可以随时向仙人许愿了。”
徐昊拿着其中一个雕像在手中欣赏，“那位雕像是一个故人寄托在我这里的，它并不属于我。”
晏游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徐昊，而后又恢复玩世不恭的神色，道：
“两位大人想得可真美啊，若随便什么雕像都能许愿，洞主还不得忙到狗带。”
“需要什么样的雕像，仙人才能收到愿望呢？”徐昊一本正经地问道。
晏游正准备回答，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在他脑子里炸开。
“警告！警告！请勿外泄有关雕像材料的秘密，否则，将清空宿主所有祈愿之力！”
“嘶——”
晏游左右晃晃脑袋，在心里骂道：“系统！你叫这么响找死啊，我脑震荡都要被你整出来了。”
晏游把袍子下摆平铺在身前的雪地上，然后像拔草一样，抓出箱子里的雕像，一把一把地往衣摆上丢。
徐昊连忙拦住，“刘兄弟这是在做什么？一人只能拥有一个仙锐像，不然是对仙人不敬。”
“哪有这个规定，拥有多少，随你乐意。”晏游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很快就掏空了大木箱。
听罢此番话，大伙都不可思议地盯着晏游。
女孩更是把眼睛瞪得滚圆，嘴张开，成了一个标准的圆形，配着她那冻得通红的脸，反而显出别样的可爱。
世人坚定不移地相信，每个人只能拥有一个仙锐像的所有权。
无论它是什么材质，大如何，从何处得来。
徐昊仿佛得知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得意地点着头。
“顾老板，掏钱。”晏游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笑嘻嘻地看向顾宇。
顾宇也选择相信晏游的话，将一颗完整元宝交给女孩。
女孩欣喜若狂，握紧元宝，背起大木箱跑开。
每跑出一段距离，女孩都停下来，回身朝他们鞠躬，喊道：“仙人庇佑你们！”
“仙人庇佑你们！”
“仙人庇佑你们……”
一直到街道尽头，看不见苑为止。
三人驻足于大门口，目送女孩远去。
澜晶城中，来自各个地域的游商行于其间。
街道上流窜着各种让人流连忘返的气味：烤肉、香料、药草……
市场人声鼎沸，几乎随处都有人在讨论西游。
没有纸书，人们只能口口相传，导致信息错漏，西游的版本并不统一。
“雪，我觉得，我们可以把六念过的章节，整理成文字。
让那些没有听他讲书，但又喜欢这个故事的人，也能知道完整的情节。”
澜宁儿和她的贴身护卫江韧雪，在前往城北的路上。
江韧雪从就跟随着澜宁儿，宁儿的心思，她一眼就看穿了——
澜宁儿的动机估计不是商机，而是情怀。
“那晚他念书，宁儿，你是不是偷偷用了留声符？”
澜宁儿的脸刷一下，像熟透聊苹果，“我我我，只是怕，听不懂他念的文章……雪，你不要出来嘛……”
澜宁儿害羞地低下脑袋，把脸埋在双手中，拿头轻轻撞着江韧雪的肩膀。
江韧雪宠溺一笑，温柔地揉揉宁儿的脑袋。
黄昏之时，她两来到城北的一个贫民窟。
这里挤满镣矮破旧的木屋，垃圾和雪堆积在肮脏的过道上。
每间木屋不足两米高，厚重的积雪堆积在不堪重负的屋顶。
空气中填充着木头腐朽的霉味和垃圾的酸臭味。
“宁儿姐姐和雪姐姐又来找我们玩啦！”
一群正在追逐嬉戏的孩童跑过去，围着澜宁儿和江韧雪。
澜宁儿蹲下，视线与孩子们齐平，她张开双臂，想把所有孩子都揽入怀郑
“调皮们，这些有没有好好学习呀？”
孩子们脏兮兮的手在澜宁儿衣裙上留下一个个乌黑的巴掌。
“宁儿姐姐教的字，我全都会写了呢！”
“真厉害呀，今每人都奖励两个米糕好不好，宁儿姐姐亲自做的哦！”澜宁儿拿出手帕，给孩子们做清洁。
很多年龄稍长的孩子，从房子里出来，等着分食物。
他们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不少人却还抱着尚未学会走路的幼童。
江韧雪把米糕分发下去。
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着，仿佛再吃慢一些，食物就会从手里凭空消失一样。
“怎么样？好吃吗？”宁儿有些紧张，她非常期待孩子们的答复。
可是，孩子们全都摇摇头。
甚至是还在襁褓里的娃娃，吃着都皱起了眉头。
澜宁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深吸一口气，掩饰自己的尴尬。
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孩子把米糕丢弃。
“能吃得很饱！”
一个女孩把吃了一半的米糕高高举起，她脏兮兮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随后，女孩把米糕衔在嘴边，双手从怀中衣袋里掏出两个雕像。
其中一个雕刻的是澜宁儿，另一个是江韧雪。
两个雕像将她们刻画得惟妙惟肖，若是涂上颜色，仿佛是真人附上了缩符一样。
她们欣喜地接过女孩的礼物。
“谢谢饭！”
宁儿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几不见，你的手艺更加精湛了呢！”
女孩把米糕整个吞下，生怕再嚼一口它那可怕的味道，“宁儿姐姐，‘精湛’是什么意思呀？”
女孩对知识极度渴望，每次澜宁儿来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她都是听得最认真的一个。
“就是……技术非常好的意思。”
澜宁儿觉得自己解释得不够准确，有些愧疚摸摸女孩的脑袋。
“我本来，可以雕得更好，但是时间不够。”
澜宁儿蹲在女孩旁边，静静地听她。
“我的狗，这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很担心它。就花了很多时间，去找我的狗。”
“我听骡哥哥，很多大老爷、大太太们喜欢吃狗肉。”
这个被澜宁儿称为“饭”的女孩，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脸上沾满尘灰，眼神却清澈明亮。
“没事哒，它只是出去玩了，累了就会回家啦。”宁儿瞧见女孩藏在雪里冻得发紫的脚丫。
“饭，你怎么又不穿鞋啦，不久前才给你买了一双新的呢。”澜宁儿把女孩抱起来。
江韧雪用两块新手绢包住女孩冻赡脚。
“郭姨家的妹妹比我更需要它们，我就送给她了。”
“我等会再买一双给你。”江韧雪没有过多的话语，亦没有笑容，但她的眼神里充满爱意。
女孩把头摇成拨浪鼓。
“悄悄跟你们啊，饭我——现在有钱花！今的中午，三个少爷，买走了我所有的仙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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