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清冽，未破晓。林云走在入山的石道上，脚下青石细细渗着夜间的湿气。四周静谧无声，偶尔一两只不知名的鸟儿掠过夜色，扑棱地拍打着羽翼，转瞬又隐入晨雾。他胸口尚存余温，是昨日灵根觉醒后体内那丝未平息的炽热。秦莫并肩而行，手里提着昨日掌柜赠的干粮，蹦跳着笑道：“林云，别紧张。不定咱俩就是下一个青阳宗百年难遇的才！”
林云摇头微笑，藏起心头暗涌的忐忑。他右手握紧发带，低声问：“你，青阳宗里的人，会怎么看我们这些出身卑微的孩子？”
秦莫昂起头：“能进山的，谁还在意出身！修仙路上，先看骨，后看心，最后看道！”他学着村里老道士的模样，眯眼做高深状，惹得林云失笑。
晨曦渐渐穿破云层，金线般斜照下来，将山门前偌大的石台映成一片曦光海。台阶之上，青阳宗道袍整齐、神色庄严的弟子列队而立。一道银须鹤眉的老者静静端坐，身姿泰然，似一座巍峨青山。那便是本次考耗主考长老——白鸿儒，传闻中青阳宗的太上长老。
短暂的寂静后，考生们被分成十粒每列四十余人，男女参半，衣着各异，皆神情紧张。林云与秦莫被分在第七粒他们左右皆是来自九州四方的少年少女，有满脸自信者，也有目光茫然、衣衫单薄者。
白鸿儒清了清嗓音，道：“诸位，今日考核，分为三关。第一关，检验根骨资质，唤灵石前自现灵光。第二关，心志试炼，须入幻阵，斩除心魔。第三关，力行之试，强者与强者争锋，唯有合资格者方能立足青阳宗。”
语毕，他手中拂尘一挥，一块半人高的灵石缓缓升起，其上光晕隐隐流转。最前列的少年紧张地走上前，将掌心前贴石身。须臾，灵石上亮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青色光线，仅及豆大，光芒极淡。白鸿儒点头，道：“一品下等，尚可。”少年松口气，退至一旁，低声喧哗随即蔓延开来。
队伍很快轮到林云。他深吸口气，上前闭目凝神。昨夜的异象仿佛再被唤起，丹田间隐隐有一股温润的气流渗出。他将右掌紧贴于灵石，心念如潮。
砰！
灵石之上，骤然溅起一道明亮的银色光华。众人哗然，连白鸿儒也微微挑眉。那银光骤盛后便迅速凝敛，重归平静，只余下一抹若雪的灵韵悄然萦绕。
“灵根初现，五行兼柔，竟有隐性异象！”白鸿儒声音带着一丝欣然，郑重地在册子上记下一笔。“生异灵，二品上等。”
林云微愣，不知所措，他只觉体内的流转比他人更为剧烈，仿佛与灵石间有一层看不见的脉络在牵引。他不敢多想，退回至秦莫身旁。秦莫眼睛亮了，忍不住低声道：“云子，你可真厉害！”
随后，秦莫也上前按掌。灵石微光闪烁，泛着淡淡青芒，虽不如林云耀眼，但也不俗。白鸿儒点头：“三品中等，资质尚可。”秦莫跳下台阶，毫不掩饰满脸喜色。
一时间，台前灵光起伏，彩华交织。也有不少少年黯然退场——他们的掌心贴上灵石，未生丝毫波澜，被青阳宗弟子礼貌劝离。哭声拌着不甘，凉风中散去如秋叶纷落。林云见状，心底微微一紧，却也更添一分珍惜。
第一关后余者寥寥，仅四成左右通过，被带往方丈大殿前的广场。第二关随即开启。广场中央早已布下玄妙阵法，青白光雾缭绕、符文浮现。几位道袍长老各守一角，将通过者两两分组，依次踏入阵眼。
“幻阵考心，诸位自世事困扰，若心志不坚，终会迷失。”一名长老沉声道，“谁能破阵，谁便是有资格的青阳之人。”
林云被分到第十组，秦莫在他对面，两人互视一眼，像是给彼此壮胆。阵法一亮，地翻转，他已置身于似曾相识的残垣断壁之上。黑雾涌动，冷风幽幽。耳畔传来熟悉又遥远的呼声，那是孩提时夜半的哀号、孩童间的窃窃私语、年幼无助时对温暖的渴望。
他看到几名孩童围坐火堆，孤零零的自己在一旁看着旧物，母亲的发带在手，鼻间萦绕着草药香。他听到内心的低语：
“你是谁？为何还要执念前行？母亲的遗物，真的会带来答案吗？还是只是懦弱的一种执拗？”
与他相对的，是自身深处那份不甘与脆弱。林云额头冒汗，心如擂鼓。他几次试图抬脚向前，却每每陷入无形障壁郑忽然，他望见火堆对面的秦莫，正冲他嘻嘻傻笑。
“林云，若你不走出去，我可要把你的干粮全抢光！”秦莫的声音如春风，顷刻间扫除无尽阴霾。林云一震，霎时醒悟——幻境塑形，唯心可破！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分明地直视幻象中的“自己”：
“我是不知道母亲的谜，我也惧怕前路艰险。但若连这个也不敢面对，还有什么资格谈修仙求道？”
话音一落，幻象骤然碎裂，黑雾消散。林云身形一晃，重新立于广场中，额间冷汗尚未消去。他回头一看，见秦莫也缓缓睁眼，眨巴几下，跟着给他竖起大拇指：“你还真快，我差点在里头管住了幻境狐狸，半抓不到！”
林云苦笑，不过心头的阴翳和懦弱，仿佛随着幻境破碎亦消解几分。
第二关过去后，仅余三十余人，皆神色凝重。白鸿儒轻叹：“心志牢固者，方可承载大道。”他看向林云，意味深长点头。
最后的第三关，是外门已入选子的对战。每人抽签对决，以灵力与身法见长者，并不计上下，只看应变、胆魄、基础修为。
秦莫与一身粗布短打的少年斗得难分难解，两榷来剑往，虽力气未及熟手，却各逞机巧，总有险中取胜的意外。秦莫遇险时，总能以意想不到的胆识反败为胜，惹得场边师兄连连叫好。最终以一瞻落叶穿林”击翻对手，笑着抹去额上细汗：“林云，这第二场考核比我的妹妹还难缠！”
林云的对手，是个沉默寡言的黑衣少年，步步紧逼、势若无声夜风。双方以木剑对敌，林云多次陷入被动，却巧用步伐闪避，逐步调整呼吸节奏。他回忆母亲曾的“山石虽静，水流不息。守中有变，是为地之道。”
一次剑光错身，他以巧妙身法绕至黑衣少年背后，趁其破绽将木剑横在对方腰间。对方一愣，主动认输。台下欢声雷动，白鸿儒微含笑意，眼见林云已逐步领悟到剑意之外的“地之法”。
三关已过，暮色徐徐降临。台前仅剩十二人，皆有不同层次的光华笼罩。白鸿儒郑重宣布：“自今而始，汝等为我青阳宗外门弟子。世途漫漫，修行不止。望勿忘初心，砥砺前行！”
台下众人欢呼，林云却仰首望向山门深处的青色云霞。心头既有欣喜，也有一缕迷茫。他想起幻境中自己的忐忑与执拗，低语：“大道无疆，前路所向，终归要靠自己走完。”
秦莫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如往常坚定不移：“林云，咱们终于进宗啦。走吧，先把肚子填满！”
焰霞如画，青阳宗山门之上，一轮新月悄然升起，华光泼洒在少年的眉眼。
此去茫茫山海，道途方启。
山门深处，悠长的钟鸣声中，隐约有银铃清越。又有一队佩剑少女驻足远观，其中一人素衣玉带、如月凝霜，却淡淡一笑，留意了台前两个少年，眼神中闪过细微波澜。
林云未觉，只觉脚下步伐越发坚定。
山风自东来，道途始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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