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晨露的青石阶上，林云收剑归鞘，指尖尚残存清凉的剑意余韵。雾色渐淡，将试炼场远处的松影拉得格外悠长。秦莫缠着白布的手臂紧紧抱住膝盖，脸上却浮现胜利之后难得的放松笑意。就在此时，一缕风自幽暗林间拂来，夹杂着淡淡血腥气味，令林云心头一凛。
片刻平静，被不祥气息撕裂——
一道闷雷般的巨响自外门传来，惊起林间栖鸟。青阳宗山门外，几缕黑烟在晨曦中升腾。还未等众人反应，一名内门弟子跌跌撞撞冲上石阶，脸色苍白，口中只来得及喊出几个字：“魔宗——杀入……”
人群骤然骚动。苏轻歌紧握长剑，纤细的身形却如冰雪般镇定。秦莫瞬间跃起，将林云护在身侧，低声道：“心，恐非虚张声势。”
林云来不及细思，只觉阴影已在山门之外蔓延。他们还未及转身，一股森冷杀气蓦地逼近。一身漆黑劲装的蒙面修士从林间冲出，剑光疾掠，直指林云心口。秦莫暴喝一声，挽臂挥掌，硬生生将剑锋拍斜。
林云反手拔剑，脚步兔极快，残剑寒芒一闪，从对方腋下斩过。蒙面人一怔，似未料林云剑意如此凌厉，闪避不及，臂上顿时溅出一片鲜红。可他丝毫不惧，反倒厉声冷笑，一掌击向林云额前。
电光火石间，苏轻歌袖中飞出数道银色剑气，将蒙面人逼退数步。林云察觉那人完全没有求生的打算，反倒步步紧逼。秦莫叫道：“分头突围！”话音落下时，只见第三名黑衣人自试炼场后方盘旋而至，气息比前者更为阴狠。
“魔宗余孽，竟敢猖獗至此！”场边有长老厉喝，灵力化作雷霆浩气轰出，把一名黑衣修士瞬间轰得粉碎。可下一刻，林云却感到背脊阵阵发凉，这些魔宗余孽不像是来刺探虚实，更像是有备而来，甚至甘心赴死，只为达成某个可怕目标。
“林云，心后面！”苏轻歌骤然低呼。林云蓦然转身，只见一道黑影潜伏在松林之间，正架弩瞄准自己。林云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之际，秦莫以身相护，弩箭深深刺入他的肩膀，鲜血染红了衣襟。
“秦莫！”林云惊怒交加，揽住他后退数步。
秦莫咬牙道：“没事，死不了——妈的，他们拼了命也要搞出点大动静！”
“留神，有毒！”苏轻歌利落搀扶，将符箓贴于秦莫伤口，灵力流转，暂时抑下了毒素攻心。她俯身低语，声音迅速、清晰：“这些人，极有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快走，这里不安全，他们不是冲着普通弟子来的！”
话音未落，疯狂的厮杀蔓延到藏经阁前，火光骤然映亮山门一带。青阳宗的长老弟子纷纷赶往各处应对，混战中传来阵阵凄厉呼喊。
林云死死按住秦莫肩膀，心头怒焰与自责交织。他从未如此恨过自己的无力——如果修为再高些，或许秦莫就不会受伤。
混乱之中，一只冷手搭住林云的肩。回头望去，那人却穿着青阳宗弟子的衣袍，唇角勾勒出一抹熟悉的讽刺笑意。正是燕无邪——那双黑如渊狱的眼眸里，此刻凝聚着数不清的狠厉与复杂。
“林师弟，终于又见面了。”燕无邪微微倾身，语气平静，仿佛旧友叙谈。
林云脸色凝重，低声呵斥：“你混进宗门，指使魔宗杀手，究竟有何目的！”
燕无邪淡淡一笑，目光掠过肩头血迹未干的秦莫，又扫了一眼苏轻歌冰冷的剑锋，神色莫测：“你觉得，这一切都只是杀戮与权谋？修真界的命运如触薄，那些约束和戒律终会被打破。林云，今日便让你亲自选择——”
他忽地低语，语气骤转肃杀：“一是苟安余生，用你最珍视之人换得自保，接受命运早已暗中注定的安排；二是逆流而上，断绝一切退路，从今日起与我等人不死不休，也许永无翻身之日。你可敢选？”
林云咬牙立于风中，残剑被手指捏出青筋。苏轻歌亦趋前一步，冰眸中闪烁刀锋般锐意：“魔宗余孽，无非是借杀劫激我宗反应，为谋暗手。我青阳宗弟子，不惧与命争！”
秦莫喘息着，目光如炬：“你以为我们会怕？”鲜血顺着指缝滑下，他狠狠攥紧林云手臂，“哥们儿，命是拿来拼的，不是用来求的！”
燕无邪静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出奇平淡：“林云，我不怕你恨我。你若真有决心，便拿出行动。这世间没有绝对的仙，也没有永远的魔。今日之难，不过是命运考你的第一道坎。”
话音未落，四周的树影骤然摇曳。数名魔宗黑衣人陡然杀至，欲以人海之势将三人围困。燕无邪衣袍猎猎，凌空踏叶，竟在混乱中一掠而过，低声道：“选吧！你若甘愿沉沦，便永远困于青阳宗高墙之间，成不了气候；你若敢踏伐命，总有一，我们会为敌，也或许能同肩诸！”
罢，人影投入血色纷飞的林海，消失不见。
林云手心已被汗浸湿，眼中燃烧起刚烈的光。
追兵尚未攻至，林云举剑迎击，秦莫强忍剧痛，亦随之跃出，苏轻歌则以剑意和阵符交错守住身后三人。三道身影于林间飞掠，刀光剑影划破浓雾，携风雷之势斩开魔宗杀手的重围。
箭矢如雨，刀剑交鸣。林云心却前所未有的清明，每一步都走得坚定。他护秦莫前行，身后残剑剑气轰然斩落，逼退数名黑衣人。秦莫强提灵力，硬生生挡下一记致命暗器，浑身是血却大笑不止，激扬而又自豪：“痛快！二狗都赶不上咱们三剑合璧！”
苏轻歌身姿翩然，剑光凝如寒霜。手中数枚阵盘在指间流转，银白微光织成剑网，将后路牢牢守住。她声音稳定，语意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坚定：“林云，秦莫，这一次，不许任何裙下！”
数轮搏杀后，仇敌渐稀。林云三人斩杀数名黑衣人，终于自道突围而出。山林幽暗，血雾未散，身后青阳宗的钟声依旧悠远，却再难掩盖人心的破碎与燃烧。
三人一路跌跌撞撞至谷口。林云回望青阳宗的山门，一时间，许多往事在脑海闪现。他轻声问道：“你们后悔么？”
秦莫痛快一笑，鲜血染红牙齿，“走来的每一步都不后悔，我们兄弟今日共死都值了！”
苏轻歌缓缓收剑，轻声道：“有些路，是身不由己，但命阅选择终归还在自己。”
喘息之间，林云心中那根柔韧的弦终于绷直。他抬头，目光穿过山谷晓雾与新燃的烽火，仿佛望见了更遥远的大道。
“苏师妹，莫哥，我们走吧。只要心不死，这世间便无事不可扭转！”
他们相视而笑，彼此间的情谊在血与火中升华，胸中生出无与伦比的决意。
苏轻歌手中三枚阵盘轻叩，灵力微光流转，幻化成一道隐蔽的结界，将秦莫伤势再次稳住。林云则凝神汇聚体内灵力，细致探查秦莫肩头的毒素。三人分工不乱，彼此信任，默契已然超越言语。
“幕后之人还未现身，魔宗既敢如此明目张胆，必有依仗。”苏轻歌道，眼底寒光一闪，“既然他们递来的考卷如此锋利，咱们也应回敬一剑才是。”
林云点头，眸光坚毅非常。“我们查查刚才所用暗器与毒物，看看可有破绽可循。”
秦莫勉力一笑，语气轻快如常：“去他娘的魔宗，哥们儿活着回来，才有资格孝敬白长老和你们俩！”
道深处银雾环绕，三人行至一处幽潭边暂作歇息。林云仔细研究秦莫伤口，将毒液以灵气逼出，所幸苏轻歌符阵及时压制，否则毒发必命悬一线。秦莫强撑着不肯睡下，却被苏轻歌以灵丹点穴困住，只得老实休息。
林云蹲在冷潭之畔，望着破碎月光里的倒影。他从怀中掏出斑驳残剑，低声自语：“燕无邪，他到底是敌是友？命阅路上，还有多少暗礁？”
苏轻歌在他身旁落座，微风拂过发梢。她温声：“他已然走入自己的命劫，林云，你无需太多自责。抉择已下，哪怕荆棘满地，也要学会踏过去。”
林云苦笑：“很多时候，被迫选择就是命运。可是，既然我们都不愿低头，不如拼一拼。”
二人久久无言，惟有谷风环绕，松涛微微。
夜色愈深。山门外警兆未消，宗门弟子与长老明察暗访，试图揪出混进宗门的内奸与魔宗残党。白鸿儒亲自断后，稳定局势。林云三人以符阵遮蔽气息，顺路返回宗门核心地带，追查幕后真凶。
途中，林云与苏轻歌竭尽所能，将搜集到的暗器、毒粉交予信得过的内门长老。同时，通过调查黑衣人死前口供，发现内门有一名普通弟子行踪诡异，极可能是埋伏已久的魔宗眼线。
光微明，三人再次聚首于后山古松之下。这一夜，历经死生，心境却像晨露洗净，俱已焕然新生。秦莫的脸色依旧苍白，却隐忍不发，还勉强打趣：“你俩查案的架势，青阳宗都要多出两个神捕了。”
林云摇头失笑，眸中却满是感激和信任。
苏轻歌展开一卷残图，将所有线索串联，最终指向内门管事执事堂。林云沉吟片刻，看着东升朝阳，心头大定，“无论是谁，今日之账，必还！”
三人对视，彼此眼中都闪烁着那团熊熊燃烧的不可动摇的火焰。他们在山林间立下不负彼此、不负大道的誓约，自此命运再也无法束缚他们的脚步。
阳光破云洒下，将青阳宗的残败与希望一同照亮。在重重杀劫与心劫之后，林云、苏轻歌、秦莫的身影于山巅之上拉得悠长而坚定。他们明白，自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大道无疆的征途远未终结，但此刻同心携手，已足以不惧怀揣任何未知。
一阵微风吹过，残剑隐隐作响，仿佛在回应三人立下的承诺。林云仰头，望向渐渐明亮的东方，知道迎面的风雨与劫难绝不会就此止步，却已无所畏惧。
他们已经准备与命争，与斗，哪怕以血肉之躯，也要闯出只属于自我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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