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后,郁怀民出了院。
郁江离把他接回去,就把车放在了外婆家。
她知道,外公外婆对顾霜辰印象还不错,他给的东西,外公外婆不会乱动手脚。
她把车停在那棵只剩枯条的连翘之下,罩上车衣,骑上电三轮带着郁芳回了李家村。
谢秋翠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
郁江离走到跟前才认出她。
没有理她,郁江离径直进了家门,身后是郁芳嫌弃的声音:“你看这个不懂事的,见了你秋翠姨也不知道话!”
晚上,郁江离在饭桌上吃了顿晚饭,竟生出暌违已久的感慨。
洗过碗,准备回房间洗漱,路过父母的卧室时,听到里面有动静。
窸窸窣窣的,两个人在悄声话。
郁江离没打算偷听,但两人到兴头上,就有点控制不住。
郁芳:“十八是个好日子,人家了,咱娘一直病着,得有喜事冲一冲才能好。”
江庆中支支吾吾,语气里却带着笑意:“冲什么?给孩子找个靠谱的人家,踏踏实实过日子最重要。”
郁江离转过身,两人压抑的笑仍旧飘进了耳朵。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八。郁芳嫌她头发太短,做不了新娘盘发,于是去县城给她买了顶假发。
郁江离看着镜中那乌黑发亮的头发,哑然失笑。
母亲为了把她送进自己认为的最好的婚姻里,做了许多前后不搭、心口不一的事情,以至于现在,她真的要结婚了,不知道母亲是不是真的高兴。
镜子里出现了母亲的身影。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绒面旗袍,头发盘起来,化了妆,整个人精神焕发。
但她眼里含着泪,嘴角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摄影师:“妈妈抱一抱女儿啦!”
郁芳温柔地抱住郁江离,想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郁江离身体僵硬,尴尬到脚趾扣地。
自记事起,妈妈就没有抱过她了,连牵她的手都没有过。
不……从临溪回来时,她是躺在郁芳怀里的。
摄影师把镜头对准了这边,一应女眷也过来凑热闹,然而眼前这僵硬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尴尬起来。
摄影师急忙:“好!”并迅速收起了相机,大家这才笑岔开了话题。
“新郎来啦!”
一个响亮的童音穿过凛冽寒冬,惊醒了自怨自艾的郁江离。
既然是自己选了这条路,就不要后悔。
迈出门口的那一刻,她已决心做一个妻子,但也想起了一个词:盲婚哑嫁。
她没有见过男人,只知道他是二婚,前妻扔下了一个女儿,和别人跑了,还卷走了他家的家底。
谢秋翠和郁芳都,那个男人长得好,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就是个子不算高,一米七五。
郁江离蒙着红盖头,眼睛只能垂着,看到前方地面一米左右的距离。忽然,一双黑色的皮鞋突然出现在视野之内。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双皮鞋调转了一百八十度,向远处走去了。
周围立刻躁动起来,七嘴八舌,话的内容却大致相同:“你怎么走了?”
“背着你媳妇儿!”
“不要媳妇啦!”
男人似乎生了气,哑着嗓子吼了一声:“谁他么我不要了!我这不是来娶了吗!”
郁江离脚步一顿。这人,恐怕不是好相与的。
郁芳和孙秀华各在一侧扶着她。
郁芳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胳膊,低声道:“没事。你就跟着他走。男人是这样,喜欢直来直去。”
上了婚车,男人扯了扯领带,骂了一句:“c!结个婚要把老子勒死!”
郁江离掀开盖头,一把扯下假发,对着车内后视镜整了整自己那头利落的短发。
司机、新郎以及送亲的喜娘都看傻了眼。
郁江离不以为意,往后一靠,眯着眼睡了起来。
为了达到想要的效果,凌晨两点就起来做妆造,郁江离困得要死,化妆时都睡过去五六次。
喜娘把她叫醒,汽车到了新郎家门口。
新郎家住在麦营村,靠近怀明县城。
当初谢秋翠来给郁江离这门亲事,郁芳就是看中了男方家里靠近县城。
“离县城近,以后孩子上学,大人上班都方便,骑着电车就去了。”
“到底,婚姻需要门当户对。你总不能每仰人鼻息地过日子。”
“等生了孩子,再出去找个工作,在婆家自然站稳了脚跟,这辈子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安安稳稳,一眼望得到头,也是不错的。”
“我和你爸不指望你回报我们什么,只要你能平平安安过下去,将来有个依靠,我们就放心了……”
不知不觉,郁芳的这些絮絮叨叨又在耳边回响。
没等到吉时,新郎便着了急,于是大家起着哄把郁江离拽下了车。
脚步还没站稳,一把冷硬的玉米粒就甩在了郁江离身上,幸好有盖头挡着,否则甩在脸上不知多疼。
想到这里,郁江离不禁嘲笑自己真是矫情,再疼能有父母打得疼?
跨过火盆,先去婆婆屋里坐了一会儿,按照风俗,她披上了婆婆的袄,寓意将来婆媳和睦。
披着袄坐了一会儿,又被人搀着去了外面,同新郎的家人拍全家福。
新郎赵金福还有个七岁的女儿,叫赵来弟,是他的前妻留下的。
拍照时,为了凸显新娘子的母性,摄影师让郁江离抱起五十斤的赵来弟。郁江离本就身体弱,没什么力气,这三个月里又挨饿受冻,别五十斤,就是五斤的面粉拎着都吃力。尽管如此,郁江离仍坚持着配合摄影师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结束后,双腿酸得走不动路。
终于开席,鸡鱼肘肉全端了上来,喷香喷香的,她又被拉去走婚礼流程。
转眼到了晚上,新郎赵金福一身酒气地进了卧室。
北方的农村,大多是几间北屋连起来,有卧室,也有客厅。赵金福家的格局和郁江离家大差不差。
宾客都散去,孩子也在爷爷奶奶的哄逗下去睡觉了。
赵金福点了支烟,狠狠吸了一口,闷足了两肺白烟,在郁江离转头时尽数吐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她。
谢秋翠,这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赵金福却觉得差点意思,脸还行,胸不校
看够了,赵金福随手把烟头扔在地上,一只手朝她伸去。
很精确地一把摸到三角区域正中心。
郁江离像只受惊的猫,炸起一身的毛尖叫着躲开了。
“躲什么!那你自己脱。”
赵金福嗓子嘶哑,站在郁江离面前。她穿了高跟鞋,竟然比赵金福高半头。
郁江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没想到,和她想象得截然不同。
赵金福没了耐心,瞪圆眼睛,古铜色的皮肤瞬间紧绷了起来:“脱裤子!不脱裤子我怎么进去!”
郁江离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无法接受。
“m的!你特m听不懂人话是吗?”赵金福着,将她往床上一推,趁她摔倒的瞬间去扒她的裤子。
秀禾下穿了一条紧身加绒丝袜,原本是很紧的,但郁江离最近太瘦了,皮包骨头,丝袜轻而易举就被扒了下来。
赵金福眼睛一亮,盯着某个隐秘的地方精光四射。
拉开裤链,扶着乌黑的分身就要冲过来。
郁江离忽然有种莫大的侮辱感,她想起了被绑架后,那几个男饶污言秽语。
慌乱间一脚踹到男人胸口,尖尖的鞋跟戳得男人闷哼一声,脸色铁青地靠在衣柜上。
“臭娘们!你特m就是让我上的!”
赵金福缓了几秒钟,低吼着冲了上来。
郁江离躲闪不及,被他按住,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似乎打醒了她。
她一手抵住赵金福的肩头,一手胡乱摸索,万幸被她摸到一把木头床刷。
咣的一声,赵金福愣了一下。
咣咣咣——接连十几声,赵金福被打得晕头转向,从床上秃噜到地上,眼冒金星。
郁江离不敢扔下武器,只能一只手艰难地把丝袜提起来。
赵金福腾地站起来,吓得郁江离立刻攥紧床刷,正犹豫要不要出手时,只见赵金福哇的一声哭了,打开门朝父母房里跑去。
赵父赵母闻声,急忙打开房门。赵金福平母亲怀里,哇哇大哭。赵母一边哄他一边给他顺毛。
赵父问郁江离,到底怎么回事?
郁江离也不避讳,一五一十了出来。
赵父老脸一红,不知该怎么应对。
赵母听完,立刻急了眼,推开赵金福,指着郁江离教育道:“你妈没教过你怎么伺候男人?你结婚是来干什么的?人家大姑娘矫情一下就算了,可你又不是雏!现在马上给我回房,陪我儿子睡觉!”
郁江离不动。
赵母也不甘示弱,抄起扫帚就往郁江离身上招呼。郁江离不闪不避,结结实实挨了两下子,一把夺过扫帚,扔到了院里。
赵母气得指着她骂娘。
赵父再想动手,发现已经没了气势。
别看这新妇瘦得皮包骨头,那双眼睛狠得要命。
“我就问你,你今到底要不要和我儿子……那啥?”
“不要。”郁江离毫不拖泥带水。
“不要,是吧?那我报警,我就你家诈骗。”
赵父拿出手机。
深夜。警局的空气都写满了尴尬。
负责这桩案件的是一个年轻警官,长方形的姓名牌上写着他的名字:沈修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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