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的火烧云如沸汤翻涌，沈青鸾踩着赤鳞巨蟒的脊背掠过南门。仙兵守则在她耳中化作呼啸的风，掌心火德令牌的凤纹与眉心印记共鸣，竟让值守将的眼泛起迷茫——三百年前那个镇守火种的神女虚影，正透过她的躯壳凝视着这片曾令她心碎的宫。
“去玑阁！”她冲巨蟒下令，却在抬眼间看见琼华殿方向飘来素白幡旗。六十四名仙娥抬着鎏金棺椁缓缓而行，棺盖缝隙里渗出星砂般的金光——是陆子渊的血。沈青鸾喉间一甜，指尖掐破掌心，鲜血滴在令牌上竟凝而不散，宛如第四世封印时的血誓。
赤鳞突然发出悲鸣。云层裂开处，昆仑墟的青铜锁链如垂死巨龙坠入凡尘，锁链末端拴着的不是寒玉，而是浑身浴血的陆子渊。他被倒吊在离地千丈的高空，星砂顺着发丝滴成金色雨帘，每一滴落地都绽开黑色曼陀罗——那是混沌侵蚀人界的征兆。
“青鸾！”他的声音混着血沫传来，瞳孔深处的火纹却在看见她的瞬间亮如朝阳，“别过来！他们想引你……”话未完，玑阁星衍长老踏云而至，广袖中甩出十二道命卦符，将陆子渊团团围住。沈青鸾惊觉那卦符上竟刻着第四世她的生辰八字，每一道都在吸取陆子渊的生机。
“沈姑娘果然重情重义。”星衍长老抚须冷笑，卦符上的朱砂字渗出黑气，“三百年前你以身为阵，三百年后便让这火灵为你殉葬如何？命循环，本该如此。”
她这才惊觉荧惑宫所见非虚——星衍袖口露出的，正是当年她赐给火德星君的同心结。而他指间转动的罗盘，赫然是用陆子渊第九世的锁骨磨成。那些所谓“命预言”，不过是用他们的血肉堆砌的谎言。
“放开他！”沈青鸾玉笛挥出冰龙，却在触及卦符时被弹回。星衍抬手结印，十二道符篆突然化作锁链缠向她的四肢，剧痛中她听见对方低语：“你以为火德那子能瞒过我？他用星砂续火灵的命，我便用你的生辰八字设逆鳞阵，待火灵觉醒时，便是你神魂俱灭之日。”
逆鳞阵！火德星君临终的提醒在耳畔炸响。沈青鸾拼尽全力抬头，只见陆子渊胸口星砂汇聚成漩涡，而星衍罗盘中央，正嵌着半块刻有她生辰八字的寒玉——正是她怀中玉匣里的那半块。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她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从陆子渊受伤暴露星砂开始，到火德星君被寄生，都是为了引我来昆仑墟，用我的血激活逆鳞阵，彻底炼化火种！”
星衍眼中闪过赞许：“不愧是炼火神女，果然聪慧。当年你封印火种时，我便算出今日之劫。只有用你现世的血、前世的骨、来世的魂，才能让混沌火种彻底为界所用。”他抬手一挥，陆子渊被重重摔在昆仑祭坛上，祭坛纹路亮起的瞬间，沈青鸾听见自己第四世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以吾血为引，以吾魂为锁，若违此誓，魂飞魄散——”
记忆与现实重叠。沈青鸾看见祭坛裂缝中伸出的骨手，那是她第四世自焚后的残骸，掌心还握着半块冰凰佩。而陆子渊胸前的星砂，正顺着祭坛纹路流向她的残骨，宛如三百年前那场失败的封印仪式重演。
“不！”她拼尽灵力震断锁链，怀中星砂瓶突然炸裂。金色砂砾如活物般缠上她的手臂，在剧痛中她想起火德星君的残页批注：星砂乃命格星辰，可逆命改轮回。指尖抚过陆子渊留下的玉匣，缺口处竟与祭坛残骨手中的冰凰佩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她笑中带血，将两半玉佩按在祭坛中央，“第四世我用残魂设下的反制机关，竟要靠今世的我来激活。”玉佩合拢的刹那，昆仑墟地脉传来龙吟般的震动，沈青鸾的残骨突然爆发出强光，那些本该指向陆子渊的阵纹，竟全部转向了星衍长老。
“你以为命不可违？”她踩着碎裂的卦符逼近，眉心火纹化作实质的凤凰虚影，“可我的命，从来都是护他周全。”玉笛挥出的刹那，星砂与她的鲜血融合，在虚空中画出第四世的炼火阵——那本是用来封印火种的杀阵，此刻却成了逆转命的钥匙。
星衍惊怒交加，罗盘却在阵中寸寸碎裂。他终于露出惊恐：“你疯了！逆转阵纹会让你神魂回溯，永远困在第四世的记忆里！”
“那就让我永远留在那里。”沈青鸾看着祭坛上挣扎的陆子渊，眼泪混着血珠落下，“至少在那里，他还没有替我承受火种的灼烧，我们还没有被道捉弄。”阵纹完全逆转的瞬间，她看见陆子渊眼中倒映的自己——不再是今世的青鸾，而是身着赤绡的炼火神女，正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昆仑墟地脉喷发出冲火光。沈青鸾感觉自己的神魂正在被拉扯，第四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炼火时他偷偷送来的糖霜栗子，月夜里共赏的星图，还有临封印前他塞给她的平安符，上面写着“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青鸾！”陆子渊的嘶吼穿透时空。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透明化，而他不知何时挣断了锁链，浑身是血地扑过来抱住她。星砂在两人之间织成光网，将即将消散的神魂重新凝聚。
“别做傻事。”他滚烫的泪水落在她额角，“我等了三百年，不是为了看你再次为我而死。你过，要带我去人间看花灯，要教我种凤凰木……”
沈青鸾颤抖着抚上他的脸，指尖触到他眼角的火纹——那是她第四世坠落时溅上的火星，竟成了轮回中彼此相认的印记。阵纹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星衍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模糊，而昆仑墟深处，传来混沌火种苏醒的轰鸣。
“抱紧我。”她在他耳边低语，玉匣中的寒玉自动贴向他的心口，“当年我错信晾，这一次，我要亲自改写我们的命数。无论你是火灵还是凡人，我都要带你走出这焚心的劫数。”
陆子渊忽然露出释然的笑。他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带着血与火的吻里，有三百年的思念，有千万次轮回的执念，更有破釜沉舟的决然。当星砂彻底融入两人血脉的瞬间，沈青鸾听见际传来锁链断裂的声响——那是命的枷锁，正在他们的执念前寸寸崩裂。
昆仑祭坛轰然倒塌。沈青鸾在坠落中看见，自己第四世的残骨正与今世的身体重合，而陆子渊背后的火灵虚影，竟与她的凤凰虚影交缠成阴阳鱼的形状。原来早在三百年前，他们的神魂就已注定要彼此依存，互为因果。
“下一世，换我来找你。”她轻声，任由黑暗将他们吞没，“不管你在界、人界还是冥界，我都会带着星砂的光，走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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