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京都郊外,枯黄的梧桐叶在萧瑟的风中打着旋儿,悄然落在一处僻静茅庐的屋檐上。庐内,茶香袅袅,却驱不散两位对坐者眉宇间的凝重。
顾宪成——这位曾经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东林党魁,先太子业师,如今虽布衣芒鞋,闲居在这草庐之中,但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眸深处,依旧燃烧着不曾熄灭的忧国之火。
他缓缓斟满两杯清茶,将其中一杯推向对面的来客,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山野草庐,竟能迎来荆襄名士徐元直大驾光临,实令蓬荜生辉。只是,老夫不解,值此多事之秋,元直不在蜀中辅佐诸葛亮,何以千里迢迢,踏足我这失势罪臣的栖身之所?”
徐庶,风尘仆仆,却难掩其眉宇间的锐气与智慧。他并未急于去碰那杯茶,而是迎着顾宪成审视的目光,坦然直言,字字如锤:“宪成公,庶此番冒昧前来,非为私谊,亦非为蜀汉,实为挽救危如累卵之大夏基业!”
顾宪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的笑意,仿佛听到了一个荒谬的笑话:
“哦?挽救大夏基业?元直此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我大夏扫平诸侯,一统在即,国力正如日中,根基稳固如磐石,何须你一介蜀臣来挽救?莫非是诸葛孔明欲行那挑拨之事,派你来乱我朝纲?”
“宪成公!”
徐庶声音陡然提高,目光灼灼如电,“您乃下清流领袖,士林楷模,难道真要自欺欺人,坐视这大夏江山易主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激荡的情绪,语气转为沉痛,“宪成公,徐庶虽不才,亦知‘士为知己者死’。今日摒除地域之见,冒险前来,是感念下苍生,不忍见中原再陷战火,更是敬重宪成公您一身铮铮铁骨,满腔忠义热血!我们何不打开窗亮话?夏国如今外强中干、主少国疑、权臣当道的局面,您比我看得更清楚!若再不思行动,力挽狂澜,只怕改朝换代,就在霍无忌凯旋入京,接受‘九锡’之时!”
“徐元直!慎言!”
顾宪成脸色一沉,低喝道,“你可知就凭你刚才这番话,老夫便可唤来衙役,治你一个煽动谋逆、离间君臣之罪!”
“宪成公若要拿我,何必等到此刻?”
徐庶毫无惧色,反而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话语却更加犀利,
“‘臣强主弱,尾大不掉’,此乃自古亡国之兆!那霍无忌接辽东父祖之功,步步高升,其人性情果决,手段狠辣,绝非甘居人下、恪守臣节之辈!此次平定西楚,兼并强虏,其功勋之着,已远超历代功臣!敢问宪成公,他如今已是摄政王,位极人臣,此番挟不世之功班师,朝廷该如何封赏?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之日,便是图穷匕见之时!”
顾宪成沉默不语,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徐庶的话,像一根根钢针,刺入他内心最深处的忧虑。
见顾宪成有所动摇,徐庶继续加码,抛出更具体的证据:“庶远在蜀中,亦听闻一事。昔日燕使荆轲,冒死献上的那方象征命所归的始皇传国玉玺,如今何在?据闻已被霍无忌私自扣下,藏于府中,秘不示人!此乃传国重器,得之方可谓‘受命于’!他霍无忌一个臣子,私藏玉玺,意欲何为?这难道不是其狼子野心,最赤裸的证明吗?”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这简陋的茅庐,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悲悯与激将:“宪成公,您学贯古今,有经纬地之才,匡扶社稷之志!先帝在时,您是何等意气风发,致力于激浊扬清,重整河山!可如今呢?只因秉持公心,不肯同流合污,便被那霍无忌寻由革职,削籍为民,困守在这京都郊外的草庐之中,只能空对着秋风落叶,独饮这杯残茶!您……当真甘心吗?甘心看着自己一生守护的儒家纲常、君臣大义,被那武夫践踏于地?甘心坐视霍逆一步步剪除异己,最终黄袍加身,将这大夏国祚据为己有,而您只能做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在史书上留下一个‘亡国之遗老’的悲凉名号?”
“够了!”
顾宪成猛地将茶杯顿在桌上,茶水四溅。他胸膛起伏,脸色涨红,徐庶的话彻底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并非贪恋权位,而是无法忍受道统沦丧,无法坐视先帝托付的江山社稷毁于一旦。他死死盯着徐庶,眼中交织着愤怒、痛苦和一丝被点燃的决绝:“那依你之见,如之奈何?难道要老夫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草民,去对抗拥兵百万的摄政王吗?”
徐庶看到顾宪成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知道时机已到,他缓缓坐直身体,脸上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沉稳笑容:“宪成公虽不在朝,然德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登高一呼,未必没有响应者。更何况,您还有一条无人能及的路径——直达听!”
他一字一句地道:“请先生设法引我入宫,徐庶要面见大夏太后与陛下!有些话,必须当面陈,有些局,必须由宫内之人来破!”
自霍无忌总揽朝政、权倾中外之后,便以“结党营私、空谈误国”之名,将顾宪成等一批东林党核心领袖罢黜官职,逐出朝堂。
平心而论,霍无忌虽极度反感东林党人那种固执己见、党同伐异的做派,但内心深处,对于他们其中不少人(如顾宪成)的个人操守与风骨,却存有几分敬佩。
因此,他并未赶尽杀绝,只是希望借此挫其锋芒,若能令其放弃不切实际的党派之争,转而务实为民,未尝不是国家之福。
而顾宪成,凭借其曾为先太子业师,亦是当今年幼夏帝启蒙恩师的特殊身份,深得太后信任。
太后感念旧情,亦希望皇帝能继续接受大儒教诲,因此时常特旨宣召他入宫,为皇帝讲授圣贤经典,咨议朝政得失。
这层关系,在霍无忌看来无伤大雅,甚至有助于安抚清流,却成了此刻顾宪成和徐庶眼中,唯一可能扭转乾坤的缝隙。
徐庶之所以费尽周折找到顾宪成,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他深知,顾宪成虽已革职为民,但其数十年经营的人脉网络、其在士林清议中巨大的影响力,尤其是在朝中那些秉持正统观念、对霍无忌专权日益不满的文官集团中的潜在号召力,一旦被正确引导和激发,在关键时刻所能迸发出的力量,绝不容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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