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放下电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领。
窗外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她转身看向孩子们的卧室，门缝里还透着一丝光亮。
“朝阳？”她轻轻推开门，发现大儿子正趴在床上，面前摊开着书。
“妈妈，我听见哨声了。”朝阳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警觉，“是不是紧急集合？爸爸以前过，这种哨声代表有重要任务。”
苏窈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
她该怎么向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他的父亲此刻可能正冒着生命危险在洪水中抢险？
“爸爸去帮助更需要他的人了。”她最终选择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就像他给你讲过的那些解放军叔叔救灾的故事一样。”
暮云突然从被窝里钻出来，脸睡得红扑颇：“那爸爸会开着大船去救人吗？”
孩子真的问题让苏窈眼眶一热。
“会的，爸爸最厉害了。”她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这时头顶的电灯突然闪烁几下，随即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啊！”暮云惊叫一声，死死抱住母亲的胳膊。
“别怕，只是停电。”苏窈摸索着从抽屉里取出手电筒，昏黄的光圈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假装现在是军营夜间训练。”
朝阳立刻挺直腰板：“我是值班哨兵！”他拿起手电筒，学着父亲的样子在房间里“巡逻”，还时不时压低声音报告：“一切正常！”
黑暗中，苏窈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夹杂着树枝断裂的脆响。
她走到窗前，看见营区里几道手电光正在雨中穿梭，隐约能听见干部们组织抢险的喊话声。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苏窈心头一跳，快步走向门口。
“嫂子，是我，张！”勤务兵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打开门，只见浑身湿透的张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防水包裹。
“营长出发前交代的，万一通讯中断，就把这个送来。”张递过包裹，又压低声音，“上游水库出现管涌，营长带突击队去加固堤坝了。”
苏窈接过包裹，沉甸甸的触感让她指尖发颤：“他们...有足够的装备吗？”
“放心吧嫂子，全员配发了救生衣。”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政委让我通知家属们，营区可能要停水停电几，后勤处正在分发蜡烛和矿泉水。”
送走张，苏窈捧着包裹回到客厅。两个孩子已经围了过来，好奇地盯着这个神秘的包裹。
“是爸爸的礼物吗？”暮云伸手摸了摸包裹上军用帆布的纹路。
苏窈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台军用收音机、几节备用电池、三盒压缩饼干，还有一封信。她颤抖着手指展开信纸，陆砚京刚劲有力的字迹跃入眼帘：
“窈窈：
临时接到任务，来不及当面告别。这台收音机可以收听灾情通报，频率调在87.5。别太担心，我会注意安全。记住，军饶家属也是最坚强的战士。
砚京即日”
一滴泪水落在信纸上，苏窈赶紧擦干，抬头对孩子们露出微笑：“爸爸给我们送来了东西，要不要尝尝解放军叔叔吃的饼干？”
朝阳却盯着那台收音机：“妈妈，这个能听到爸爸的声音吗？”
“不能，但是能知道爸爸在哪里救灾。”苏窈打开收音机，调至指定频率。
沙沙的电流声中，传出播音员严肃的播报：“...红旗水库出现险情，驻军某部官兵正在紧急抢险...”
暮云突然扑进苏窈怀里：“妈妈，我害怕...”
苏窈轻拍儿子的背。
那晚，苏窈几乎没合眼。她一边听着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灾情通报，一边留意着孩子们的情况。
凌晨时分，暮云又发起低烧，她不得不摸黑给孩子喂药，用湿毛巾物理降温。
第二清晨，雨势稍缓。苏窈正在厨房用煤油炉烧开水，突然听见朝阳在客厅大声叫她。
“妈妈！快来看！”
她跑过去，发现朝阳正趴在收音机旁，脸兴奋得通红：“广播里爸爸的部队！”
收音机里，播音员正在报道：“...经过连夜奋战，驻军某部官兵成功加固红旗水库堤坝，排除重大险情...”
苏窈的双腿突然发软，不得不扶着桌子才能站稳。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隔壁的刘嫂端着个热气腾腾的饭盒走了进来。
“就知道你没空做饭。”刘嫂把饭盒放在桌上，“我家老赵昨也去抢险了，咱们军属得互相照应。”
接下来的三，苏窈仿佛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停水时，她要带着两个孩子去营区唯一的水井排队打水；停电时，她得摸黑给孩子们讲故事；暴雨导致菜市场关闭，她翻出家里所有存货，变着花样做简单的饭菜。
最让她心疼的是朝阳的变化。
这个五岁的孩子突然长大了许多，会主动帮弟弟穿衣服，会在停电时第一个找到手电筒，甚至学着父亲的样子在每晚饭后“检阅”弟弟的玩具兵。
第四傍晚，雨终于停了。苏窈正在阳台上晾衣服，突然听见楼下有人喊：“嫂子！苏嫂子！”
她探头望去，只见一个满身泥泞的战士站在院子里，手里举着个塑料袋。
“营长托我捎信来了！”
苏窈飞奔下楼，双手接过那个沾着泥水的塑料袋。
里面是一封简短的信和几颗水果糖，糖纸已经被雨水浸湿，黏在了一起。
“窈窈：
任务基本完成，人员平安。这里的孩子没吃过糖，我把配给的水果糖留给了他们，只带回来这几颗给朝阳和暮云。大概还有三就能回家。。
砚京”
苏窈捧着信又哭又笑。回到屋里，她把已经黏成一团的糖块心分开，两个孩子却舍不得吃，非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分享。
那晚上，营区恢复了供电。
苏窈打开电视，本地新闻正在播放抗洪抢险的画面。
突然，朝阳尖叫起来：“爸爸！那是爸爸！”
模糊的画面中，一群满身泥浆的军人正在扛沙袋，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镜头。
虽然满脸泥水，但那坚毅的轮廓分明就是陆砚京。
“爸爸是英雄！”
暮云跳起来，不心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若是平时，苏窈一定会责备孩子毛手毛脚，但此刻她只是紧紧抱住两个孩子，任由泪水浸湿他们的肩膀。
夜深人静时，苏窈独自坐在客厅，轻轻抚摸着陆砚京军装上那些已经干涸的泥点。
收音机里播放着最新的气预报，明将会是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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