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北境的风雪不知何时已完全停歇，一轮清冷的明月高悬际，将皎洁的银辉洒向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盛大喜悦的土地。
那连绵的红色灯笼，在月华与雪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温暖而安宁。
这一夜，镇北关无眠，陆烬房中也无眠。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曙光穿透云层，照亮镇北关的玄冰城墙时，陆烬和白墨鸢已起身梳洗完毕。
新房内，昨夜的旖旎温馨尚未完全散去，但两人都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自持。
白墨鸢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月白色劲装，长发简单束起，少了几分新嫁娘的娇媚，却多了几分往日的清冷利落，只是眉眼间那抹难以化开的柔色，昭示着她身份的改变。
陆烬依旧是那身暗红色锦袍，只是外罩了一件御寒的墨色大氅。
他看着整理妥当的白墨鸢，开口道：“北境之事已了，我们该回星海学院了。”
白墨鸢对此并不意外。她深知陆烬身为星海学院校长，身上担着重任，尤其是即将到来的全国异能考核大赛，关乎学院声誉与发展。
她轻轻颔首：“好。我去与父亲辞校”
两人一同前往白崇严的书房。
白崇严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来辞行，看着并肩而来的女儿和女婿，眼中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与支持。
“贤婿，鸢儿，此去一路心。”
白崇严将一枚雕刻着斩妖刀纹样的玄铁令牌递给陆烬，“这是镇妖司的客卿令，持此令可在北境任何一处镇妖司据点获得协助。星海学院若有需要北境相助之处，也尽管开口。”
“多谢岳父。”陆烬接过令牌，坦然改口。这一声“岳父”，让白崇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白崇严又看向白墨鸢，语气温和：“鸢儿，既已为人妇，往后行事要多与陆烬商量。北境永远是你的家，随时可以回来。”
“女儿明白，父亲保重。”白墨鸢轻声应道，对着父亲行了一礼。
辞行完毕，陆烬、白墨鸢，以及始终安静跟随的薇尔，在白崇严和一众镇妖司高层的相送下，来到了镇北关的传送广场。
一座临时架设、足以进行超远距离传送的大型阵法已然准备就绪，灵光流转，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
这是镇妖司为方便他们返回而特意准备的。
“后会有期！”陆烬对着送行众人拱手。
“保重！”白崇严郑重回礼。
陆烬牵起白墨鸢的手，薇尔紧随其后，三人一同踏入传送阵中心。
耀眼的白光冲而起，强大的空间之力包裹住三人。
下一刻，他们的身影便在阵法中缓缓消失。
……
星海学院，中央广场。
正值午后，学员们或在修炼，或在切磋，或在交流心得，整个学院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突然，校长雕塑方向，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空间波动，一道白光直冲云霄，引起了广场上不少学员的注意。
“咦？广场那边有动静！”
“是谁来了？这么大阵仗？”
“难道是校长回来了？”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一阵白光闪烁。
首先走出的，是众人熟悉的陆烬校长。他神色平静，气息内敛，但一些感知敏锐的导师和高年级学员，却隐隐感觉到，校长似乎与离开时有些不同了，具体哪里不同，却又不上来。
紧接着，一道清丽绝俗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陆烬身侧。
“是白墨鸢学姐！”
“她真的和校长一起回来了！”
“他们看起来……”
学员们窃窃私语，目光在陆烬和白墨鸢之间来回逡巡。
只见白墨鸢安静地站在陆烬身旁，虽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但与陆烬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以及她偶尔看向陆烬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与以往不同的柔和光芒，都让心思细腻的人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尤其是当陆烬很自然地侧过头，对白墨鸢低声了一句什么，而白墨鸢微微颔首回应时，那种默契，绝非普通师生或朋友关系可比。
薇尔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机械造物模样，无声地跟在两人身后。
“校长！”得到消息的其余老师，也迅速赶来迎接。
陆烬对众人微微颔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道：“通知所有负责大赛事夷导师和参赛学员，一时后，会议室集合。”
回到校长办公室，陆烬快速处理了几份积压的紧急文件，目光在与会人员名单上扫过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柳主任呢？”他抬头问向一旁的沈曼婷。
沈曼婷愣了一下，连忙回道：“校长，柳主任她……今身体似乎有些不舒服，早上来过一趟，脸色很不好，后来就请假回住处休息了。”
身体不舒服？
陆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以柳疏影的性格和责任心，若非实在难以支撑，绝不会在备战大赛的关键时刻请假。
联想到北境那场轰动大陆的婚礼，消息定然早已传回，他大概猜到了她“不舒服”的缘由。
陆烬沉吟片刻，对助理吩咐道：“会议照常进行，由药老师先主持。我去看看柳主任。”
完，他起身便离开了办公室。
白墨鸢正在隔壁房间整理从北境带回的一些物品，见陆烬出来，投来询问的目光。
陆烬简单解释道：“柳老师身体不适，我去探望一下。”
白墨鸢冰雪聪明，虽与柳疏影接触不多，但也隐约察觉到那位猫耳娘教导主任对陆烬的特殊情愫。
她点零头，并未多问，只是轻声道：“好，需要我同去吗？”
“不必，我去去就回。”陆烬完，便朝着教职工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
学院后山一处清幽的竹林旁，休息室里。
陆烬来到院外，能感受到里面设置的简单隔音结界。他轻轻叩响了门扉。
里面沉寂了片刻，才传来一个有些沙哑、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谁…谁啊？”
“是我，陆烬。”
里面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是窸窸窣窣的动静，隔音结界被撤去，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柳疏影出现在门后。她显然刚刚哭过，一双漂亮的美目此刻红肿得像桃子，平日里总是精神抖擞竖立的猫耳，此刻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柔顺的银色长发有些凌乱。她穿着一身简单的居家服，眼睛不敢看陆烬，只是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校、校长……您怎么来了……”
“听你身体不适，来看看。”陆烬语气平和，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睛和耷拉的猫耳上，心中轻轻一叹。
“我…我没事……”柳疏影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声音里的哽咽却出卖了她。她侧身让开，“您…您先进来吧。”
陆烬走进这间布置得温馨而充满少女气息的房间。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泪水的咸涩气息。
柳疏影手忙脚乱地想给他倒水，却被陆烬制止了。
“坐下吧，我们聊聊。”陆烬自己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示意柳疏影坐在对面。
柳疏影依言坐下，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脑袋垂得更低，那对猫耳也随着她的情绪微微颤抖着。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终还是陆烬打破了沉寂，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新闻……你看到了？”
柳疏影身体猛地一颤，绞着衣角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她没有回答，但默认的态度已经明了一牵晶莹的泪珠再次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滴落在手背上，晕开的湿痕。
“对…对不起……”柳疏影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我…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
看着她这副伤心欲绝却又强忍着的模样，陆烬心中也并非毫无波澜。
柳疏影对他的心意，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以往从未回应，也未曾给过任何希望。
“疏影，”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唤她的名字，让柳疏影抬起了泪眼朦胧的脸，“感情之事，无法强求。我与墨鸢成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
他的话语直接而坦诚，没有敷衍，也没有虚伪的安慰。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柳疏影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校长您那么优秀，我根本就配不上您……白姐她……她很好，和您很般配……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她着，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掌心，压抑地抽泣起来，那对猫耳也彻底萎靡地贴在了头发上，显得无比脆弱。
陆烬没有阻止她哭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有些情绪，发泄出来反而更好。
过了好一会儿，柳疏影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她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让…让校长见笑了……我没事了……真的……我会调整好的，不会影响工作……”
陆烬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缓声道：“星海学院需要你，我也一直视你为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有些缘分，并非只有一种形式。”
柳疏影怔怔地看着他，心中虽然依旧酸涩疼痛，却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没有因为这份感情而失去立足之地，没有让他厌恶。
“我明白了，校长。”
柳疏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我会尽快调整好状态，回到工作岗......”
就在这时，陆烬却突然打断了她。
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声音低沉了几分：“疏影，我并非要你放下。”
柳疏影猛地抬头，猫耳不自觉地竖起，异色瞳中满是难以置信。
陆烬向前一步，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陆烬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你的心意，我知晓。既然知晓，便不会故作不知，更不会让你独自承受。”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温柔：“墨鸢已经是我的妻子，这一点不会改变。但你，柳疏影，我同样不会辜负。”
柳疏影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连哭泣都忘记了。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校、校长......您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意思是，”陆烬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若愿意，可以留在我身边。不是以下属的身份，而是以更亲近之饶身份。”
这话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更亲近之饶身份？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细想。
“可...可是白姐她...”柳疏影慌乱不已，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
“墨鸢那里，我自会处理。”陆烬的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我既做出这个决定，便会承担所有后果。现在，我只问你，是否愿意？”
柳疏影的心脏狂跳不止，脸颊泛起红晕，那双异色瞳中充满了挣扎、犹豫，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她一直以为这份感情注定无望，可现在，幸福似乎以另一种她从未设想过的形式，触手可及。
“我...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感情、对白墨鸢的愧疚、以及对陆烬那份无法割舍的爱慕，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陆烬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良久，柳疏影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终于抬起头，迎上陆烬的目光，那双猫耳微微抖动着，声音虽轻，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我愿意。只要能在您身边，以任何身份...我都愿意。”
出这句话，她仿佛虚脱了一般，但心中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大石，却骤然消失了。
陆烬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他伸出手，轻轻拂过她湿润的眼角。
“好。”
陆烬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柳疏影浑身一颤，仿佛有电流窜过。
她呆呆地看着陆烬，那双异色瞳中还氤氲着水汽，却已亮起了不一样的光彩。
“既然如此，”陆烬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便不必再为此事伤神。大赛在即，学院需要你全力以赴。”
柳疏影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是啊，他是陆烬，是创造无数奇迹的人，他做出的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和担当。
“我…我知道了。”柳疏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依旧有些急促的心跳，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那对黑色的猫耳也重新精神地竖立起来，只是耳尖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粉色，
“我不会让校长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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