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裂痕
潮湿的风裹着铁锈味掠过头盔面罩，张按下腰间的应急灯开关时，光束刺破黑暗的瞬间，他看见队员林的半截手臂悬在石缝里。那截手臂还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姿势，防护服的纤维像被强酸腐蚀过，黏糊糊地挂在嶙峋的岩石上。
“队长！左翼失守了！”通讯器里爆发出队员老周的嘶吼，夹杂着某种甲壳摩擦岩石的刺耳声响。张猛地转身，战术手电的光柱扫过通道拐角，三只形似螳螂的生物正用镰刀状前肢撕扯着临时搭建的防御工事。它们半米高的躯体覆盖着暗绿色甲壳，复眼在黑暗中反射出磷火般的幽光，每一次挥臂都能带起一片血雾。
这是他们撤离遗迹核心区的第三个时。自穿过那道刻满螺旋纹的石门后，这些被队员们戏称为“刀螂”的生物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始终缀在队伍后方。起初只是零星几只落单的，老周用脉冲步枪就能轻松解决，直到半时前，通道突然拓宽成一个漏斗状的溶洞，从洞顶垂落的钟乳石间，潮水般的刀螂涌了出来。
“郑，把最后一枚震荡弹扔向右侧岩壁！”张的靴底碾过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靠在一块一人高的岩石后，快速更换步枪弹匣，余光瞥见新加入队伍的实习生郑正抱着膝盖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如纸。这个刚从地质大学毕业的姑娘，原本是来记录遗迹岩层样本的，此刻防毒面具的呼吸阀正随着急促的喘息不断开合。
“我、我不敢……”郑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在战术背心上摸索半，始终没能解开手雷袋的搭扣。一只刀螂突然从上方坠落，镰刀状前肢擦着她的头皮劈在地上，激起的碎石打在面罩上噼啪作响。郑尖叫着向后缩去，却被身后的岩壁挡住了退路。
“妈的！”老周骂了一声，端起步枪扣动扳机。脉冲光束击中刀螂的侧腹，爆出一团绿色浆液，但那生物只是踉跄了一下，反而更加狂暴地挥舞起前肢。张注意到，这些刀螂的甲壳在光束照射下会泛起细密的鳞纹，像是某种能量护盾——和他们在遗迹前厅遭遇的那些截然不同。
“它们的防御在增强！”张突然想起出发前赵检测到的能量异常报告，“遗迹深处的辐射正在改变这些生物的结构！”他将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干燥的粉末呛得他剧烈咳嗽，“老周，掩护我！”
借着老周的火力压制，张匍匐着爬到郑身边，一把扯下她背包上的登山绳。刀螂的镰刀再次劈来，他猛地拽着郑翻滚到另一侧，岩石被劈出三道深沟，飞溅的石片在他的护臂上划出火星。
“看着我的眼睛！”张抓住郑的肩膀用力摇晃，面罩里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弥漫，“你背包外侧有强光手电，续航三十分钟，亮度调节在侧面旋钮——现在，打开它！”
郑的手指依然在颤抖，但这次她准确地摸到了手电开关。一道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正照在扑来的刀螂复眼上。令人惊讶的是，那生物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猛地向后缩去，镰刀状前肢慌乱地挡在头部。
“它们怕光！”老周兴奋地大喊，随即又闷哼一声——另一只刀螂趁机划破了他的腿，墨绿色的血液顺着裤管渗出来，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
张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记得装备清单上标注过，为应对地下暗河可能出现的生物，每个队员都配备了高亮度战术手电，最大功率可达三千流明。只是之前遭遇的刀螂似乎对普通光源毫无反应，让他们几乎忘了这个装备的存在。
“郑，保持光照！老周，把你的手电也打开，我们交替掩护撤退！”张快速做出决断。他注意到溶洞尽头有一道狭窄的裂缝，仅容一人通过，那里或许是摆脱包围的突破口。
郑的手电光柱稳定下来，像一柄无形的长矛，逼退了前方的刀螂。老周咬着牙站起来，用牙齿扯下急救包的胶带，胡乱缠在流血的腿上，同时打开了自己的手电。两道光柱交叉形成扇形区域，暂时在潮水般的虫群中撑开了一片安全区。
“林……”郑突然哽咽起来。她的手电扫过刚才那截手臂的位置，现在那里只剩下一摊正在凝固的绿色浆液。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胃里一阵翻涌——就在十分钟前，林还在和他开玩笑，回去要请全队人吃他女朋友做的红烧肉。
“走！”张拽了郑一把，声音因为愤怒而沙哑。他端起步枪，朝着裂缝方向点射，每一发脉冲都精准地击中刀螂的关节处。那些生物虽然畏惧强光，但并没有完全退缩，它们在光柱边缘来回游走，像一群等待猎物疲惫的鬣狗。
老周殿后，他的手电光忽明忽暗，显然体力已经透支。张回头时，正看见一只刀螂从侧面的阴影里扑出，镰刀状前肢直指老周的后颈。他来不及提醒，只能猛地将步枪掷过去，砸中了那生物的头部。
“谢了……”老周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面罩边缘滴落。他捡起步枪，却发现枪管已经在撞击中变了形。
“把手电给我！”张接过老周的手电，将两束光合并成一道更粗的光柱。他能感觉到电池在快速发烫，外壳的温度几乎要灼穿手套。裂缝越来越近，他甚至能看见另一侧透来的微弱自然光——那是接近地面的征兆。
但就在这时，溶洞顶部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噼啪声。张抬头，手电光扫过之处，密密麻麻的刀螂正从钟乳石的缝隙里钻出来，它们的甲壳在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数量至少是之前的三倍。
“妈的，是巢穴！”老周绝望地靠在岩壁上，“我们闯进它们老窝了。”
郑的手电开始闪烁，显然电量即将耗尽。第一道光柱消失的瞬间，最前排的刀螂立刻发出兴奋的嘶鸣，像黑色的潮水般涌了上来。张能看见它们镰刀上的锯齿，甚至能闻到那股混合着腐殖质和金属的腥臭味。
“还有最后一招！”张突然想起什么，他扯开自己的战术背心，露出里面的信号发射器。这是紧急情况下用来呼叫支援的设备，启动时会释放出持续五秒的强光和高频信号——原本是为了让空中支援定位，现在却可能成为救命稻草。
“老周，带郑进裂缝！快！”张按下信号器的保险栓，同时将自己的手电塞给老周，“我数到三，你们就冲！”
老周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他拽起几乎虚脱的郑，半拖半架地挪到裂缝入口。那些刀螂已经平三米之内，前肢划在岩石上的火花像过年的烟花。
“一——二——三！”
张按下了信号发射器。
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整个溶洞，比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张感觉到视网膜传来剧烈的灼痛，耳边是刀螂们成片的嘶鸣，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刺穿着耳膜。他能感觉到冲击波将自己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强光持续了五秒，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张勉强睁开眼睛时，发现那些刀螂正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有些甚至用前肢撕扯着自己的复眼。而老周已经带着郑钻进了裂缝，正回头朝他招手。
“快走！”老周的声音嘶哑变形，显然也被强光伤了眼睛。
张踉跄着爬起来，信号发射器的外壳已经滚烫，烫得他手心起泡。他最后看了一眼溶洞，那些刀螂正在逐渐恢复，最先清醒的几只已经重新站起，复眼里闪烁着更加狂暴的红光。
他转身冲进裂缝，身体擦过尖锐的岩石，留下一道道血痕。裂缝比他想象的更窄，最窄处几乎要侧身才能通过。当终于挤出裂缝，闻到地面潮湿的泥土气息时，张瘫倒在一片蕨类植物里，再也动弹不得。
老周和郑已经在不远处搭建了临时掩体，正用最后一点电量的手电照向他这边。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远处传来鸟叫声——那是属于地面世界的声音。
“队长，你看！”郑突然指向空。张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信号发射器的高频信号引来了盘旋的无人机，那是基地派来的巡逻队。
但他的目光很快被另一样东西吸引——在裂缝出口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奇怪的粉末，呈现出诡异的银白色。他用手指蘸起一点，粉末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触感冰凉，像是某种未见过的矿物。
“这是什么？”老周也凑了过来，皱着眉头打量着那些粉末。
张没有回答。他想起在遗迹石碑上看到的符号，其中一个螺旋状的图案，和这些粉末在阳光下折射出的纹路惊蓉相似。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击湍可能不仅仅是一群变异生物，而是某个更大谜团的冰山一角。
远处的无人机越来越近，螺旋桨的轰鸣声驱散了森林的寂静。张靠在树干上，看着队员们互相包扎伤口，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知道，这场突围只是开始，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那些银白色的粉末，像一个无声的警告，散落在他们通往地面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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