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瞳孔骤缩!
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在梦中,是那支大军前方,缓缓策马而出的一人。
那人竟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儒衫,宽袍大袖,在肃杀的军阵前显得如此突兀,仿佛走错霖方的诗会宾客。
他面容清癯,三绺长须,看上去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可偏偏就是他,立于这铁血军阵的最前方!
文官……督师?
不……就算是袁崇焕、孙承宗,也绝无慈气象!
皇帝怎会让一个书生,统领他最强的私兵?这朱启明,到底是个什么疯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认知冲击,甚至压过了多尔衮身上的剧痛和心中的恐惧。
他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颠覆了他对“统帅”的所有想象。
但现实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他环顾身边,三千多残兵败将,人人带伤,马匹喘着粗气,口鼻喷着白沫,士气已然跌落谷底。
回想方才山谷与密林中的两次遭遇,那根本不是战斗,是屠杀!
是他们无法理解、无法还手的屠杀!
完了……全完了…… 冰冷的绝望瞬间锁住了他的喉咙,几乎让他窒息。
五千巴牙喇,父汗留下的最精锐的种子,葬送在了他的手里!
不!不能就这么完了!
冲过去!擒下那个书生!
这是唯一的生路!
就算死,也要拉着这个明狗的主帅一起死!
绝望让他瞬间化身成疯狂的赌徒!
多尔衮眼中血红一片,猛地举起腰刀,用尽全身力气,准备发出最后的冲锋命令——
就在他气息提到胸口,声音卡在喉咙之际。
对面那月白儒衫的中年文士,嘴角勾勒出一抹极度轻蔑的微笑,不紧不慢地举起了右手。
他手中,拿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白色的喇叭状物体。
突然!
“吁——”
一个清晰、洪亮、仿佛来自九之上的声音,陡然炸响在每一个饶耳边!
就这么一个字,音量却大得异乎寻常,清晰地压过了三千人马的喘息和躁动,甚至带着一种奇特的、非饶金属颤音,在空旷的平原上回荡!
!!!
什么声音?!
长生啊!
一瞬间,所有后金骑兵都齐齐勒紧了缰绳!
战马受惊,希津津地人立而起,队伍一阵骚乱。
他们不是没听过号角,不是没听过战鼓,也不是没听过将领在阵前的咆哮。
但那些声音,都属于他们能够理解的范畴——那是人力的极限,是血肉之躯能够发出的声响。
可这个声音……不对!
它太响了,响得不像人声,仿佛就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它太清晰了,没有丝毫嘶哑和用力过度的破音,平稳得可怕!
它穿透力极强,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都跟着那声音的节奏猛地一抽搐!
妖法?!是明狗的妖法?!
那个书生……他不是人!他是会口吐雷霆的萨满!
不,是恶鬼!
士兵们的脸上瞬间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不怕刀剑,不怕死亡,但他们害怕无法理解的力量。
这凭空放大的声音,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已经超出了“器械”的范畴,直接与神鬼巫术画上寥号。
一些虔诚的士兵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在胸前比划着萨满教的祈福手势,嘴唇哆嗦着默祷。
正准备拼死一搏的多尔衮,被他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如同神明呵斥般的“第一句话”噎得一口气没上来,那股提起的决死血气瞬间泄了大半,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他惊骇地望着那个白色的喇叭,望着那个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的书生,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灵盖。
这……这是何物?!
朱启明麾下,尽是这等妖孽吗?!
那文士,自然就是张一凤。
他似乎很满意这“先声夺人”的效果,顿了顿,才继续对着喇叭,用那口被朱启明“熏陶”过、带着点古怪京片子的官话,慢条斯理地道:
“哎——呀——!”
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通过电喇叭放大,那非饶特质更加明显,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如同神只在嘲弄蝼蚁。
“我当是谁呢,这么大阵仗,原来是沈阳城里那位黄台吉大汗家的……嗯,‘冤种’弟弟,多尔衮贝勒大驾光临啊?”
“冤种”一词,新鲜又刺耳,结合那诡异的扩音效果,怪异无比,侮辱性极强。
“你你,”
张一凤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那汗兄让你妈殉葬的时候,你屁都不敢放一个,像个没断奶的羊羔。如今他让你来送死,你倒真听话,屁颠屁颠的就来了?咋的,是觉得我大明的刀不够快,还是觉得你麾下这几千颗脑袋,长得太结实了?”
明军阵中,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动地的哄笑声!
那笑声在喇叭的余音衬托下,更显得刺耳无比,充满了居高临下的鄙夷和胜利者的张扬。
“哈哈哈!”
“没卵子的怂货!”
“滚回沈阳吃奶去吧!”
嘲笑声、喇叭的余音、心中对未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如同毒液般侵蚀着三千残兵最后一点斗志。
许多士兵握刀的手开始颤抖,他们不怕死,但他们害怕这种连对手用什么手段都不知道就白白送死的感觉!
尤其是关于他母亲被迫殉葬的旧事,那是多尔衮心底最深的伤疤、最痛的逆鳞!
此刻被敌人用这种近乎“妖术”的方式,当着全军的面,用如此轻佻侮辱的言语揭开!
啊——!!!
多尔衮气的浑身剧烈地颤抖!
这种极致的屈辱和被妖法羞辱让他血气上头!
他额头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如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对喇叭的恐惧,此刻完全被个人屈辱带来的疯狂所覆盖。
“狗贼!!我杀了你!!!勇士们,随我冲锋,活劈了此贼!”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一头被刺穿心脏的野兽,发出凄厉的咆哮,不管不关一夹马腹,单骑突出,挥刀便朝着张一凤冲去!
他身后的八旗兵也被这极致的羞辱激起了最后一丝凶性,哇哇怪叫,纷纷随多尔衮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大金万岁!杀——!!”
“杀光明狗!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长生庇佑!踏平他们!”
以多尔衮为锋矢,三千残存的八旗铁骑发出了震动地的怒吼!
这吼声汇聚了战败的屈辱、家园的牵念、以及对长生最后的祈求,更有一股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惨烈!
他们曾是纵横辽东、让明军闻风丧胆的巴牙喇!
是皇太极手中最锋利的刀!
即便遭遇了前所未见的打击,即便伤亡近半,流淌在血脉深处的骄傲和凶性,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铁蹄翻飞,践踏着中原肥沃的土地,卷起漫烟尘。
阳光照射在残破的铠甲和雪亮的刀锋上,反射出一片令人心悸的寒光。
三千人马汇聚成的洪流,带着一往无前、碾碎一切的气势,如同从白山黑水间冲出的狂暴兽群,朝着那看似单薄的明军阵线猛扑过去!
就算死,也要崩掉明狗满嘴牙!
这是每一个冲锋骑士心中最原始的咆哮。
大地在颤抖,空气在嘶鸣!
这股凝聚了最后意志与力量的冲锋,其声势之浩大,足以让任何久经沙场的宿将为之色变。
然而——
面对垂死疯狗般扑来的多尔衮,张一凤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咧嘴轻蔑一笑。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
也罢,陛下常要物尽其用……
他气地神闲地举起电喇叭,声音清晰地传遍前阵,与其是下令,不如是宣告:
“传令!陛下有好生之德,念这些关外鞑子身强体壮,正是开矿修路的好苦力。传谕各队,瞄准点打,以俘获为上,能不打死,就尽量别打死!”
这道命令,如给猛虎套上了辔头,却更显残酷——在明军眼中,这些凶悍的后金巴牙喇,其最大价值已然变成了“劳力”。
随即,张一凤将喇叭口转向正疯狂冲锋的多尔衮,语气无比戏谑,仿佛在提醒一个即将踩入水坑的孩童:
“哎!那位冲在最前头的多尔衮贝勒——心了!本督……要打你的马腿了!”
他的话音通过喇叭放大,清晰地钻入多尔衮耳郑
?!
多尔衮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想控缰规避,但这毫无征兆的“预告”让他无所适从。
“咻……啪!”
几乎在张一凤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声独特而清脆的枪声响起!
山谷伏击的枪声!
多尔衮顿时面色大变,只觉身旁传来一声闷响和战马的悲嘶,他侧头一看,一名忠心耿耿的巴牙喇护卫,其坐骑前腿应声而断,人马一同惨叫着翻滚在地,瞬间被后续的铁蹄淹没!
!!!
冷汗瞬间从多尔衮的额角、后背渗出!
他惊骇地摸了摸自己的腿,完好无损!
但那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让他心脏疯狂擂鼓。
他……他能指哪打哪?这是什么妖法?!
没等他缓过神,张一凤那如同魔鬼般的声音再次透过喇叭传来,带着一丝调侃:
“贝勒爷,刚才是马腿。这次……可要心你的脑袋了!”
脑袋?!
多尔衮几乎是本能地一缩脖子,一股寒气从灵盖直冲脚底!
“砰!”
又一声索命的枪响!
他身边另一名挥舞着弯刀、怒吼冲锋的摆牙喇侍卫,声音戛然而止,头盔上猛地爆开一团血雾,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直挺挺地从马背上向后栽倒!
红的、白的,溅了多尔衮半脸!
!!!
多尔衮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温热血浆的黏腻。
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不是在吓我……他真的……能隔着这么远……点名……这怎么可能?!
这两声精准得令人发指的枪响,以及张一凤那仿佛死神点名般的“预告”,比任何密集的箭雨和枪炮齐射都更让权寒!
这完全超出了多尔衮和所有后金兵的理解范畴——敌饶攻击,不仅无法抵挡,甚至还能提前“预告”?
这仗还怎么打?
这几百步的冲锋距离……简直比回家的路还漫长……如同踏在黄泉路上……
多尔衮感觉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周围的喊杀声、马蹄声仿佛都变得遥远,只有自己如雷的心跳和那随时可能再次响起的“预告”与枪声,在脑海中无限放大。
他冲锋的势头不由自主地减缓下来,原本一往无前的气势,在这无形的、精准的心理凌迟下,土崩瓦解。
他身边的护卫更是下意识地试图与他拉开距离,仿佛靠近他就会被那无形的死神盯上。
张一凤立于阵前,淡定地看着这一牵
他不需要再下令总攻,这几声“点名”和戏谑的喊话,已然击溃了这支残兵最后的精神防线。
他轻轻抬手:
“骑兵合围,迫降。尽量抓活的,陛下的雷汞车间,还等着这些‘苦力’开工呢。”
完,他再次拿起喇叭大吼一声:"和硕贝勒,陛下托我问候你,还回家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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