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上海租界，寒风带着湿冷的气息刮过街巷，可顾晏辞和江逾朝住的公寓里，却始终暖融融的。
窗边的那盆腊梅不知何时已经绽放，深黄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淡淡的香气漫在屋里，连空气都变得清甜。
江逾朝每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凑到窗边看腊梅。
他会轻轻拨开叶片，数一数新开的花苞，指尖碰到冰凉的花瓣时，嘴角总会带着浅浅的笑。
顾晏辞起床时，总能看到他逆光站在窗边的样子，长衫的衣角被晨光染成金色，整个人柔和得像幅画。
“心着凉。”顾晏辞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手掌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外面风大，看完了就回床上再躺会儿，我去煮早饭。”
江逾朝侧过头，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带着腊梅的香气：“我跟你一起煮，今想吃你蒸的包子。”
顾晏辞的手艺不算好，煮汤药还行，做点心却总差点意思。
可江逾朝喜欢，他就每跟着厨房的老师傅学。
蒸包子时，面粉总会沾到他的袖口，江逾朝在旁边帮他擦，笑着：“你看你，弄得跟个白面书生似的。”
顾晏辞握住他的手，把沾着面粉的指尖凑到他嘴边：“尝尝甜不甜？”
江逾朝张嘴咬了一下，面粉的清甜在舌尖散开，他眯起眼笑：“甜，比糖还甜。”
早饭过后，顾晏辞就去报社忙活。
《沪江日报》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抗日报纸，每刊登前线的战报和日军的罪行，销量越来越高。
江逾朝留在家里，要么整理翻译好的外文资料，要么就坐在窗边，一边看着腊梅，一边翻译新的稿件。
累聊时候，他会摸出口袋里的怀表，打开表盘，看着里面的裂痕和稳稳走动的指针，心里就格外踏实。
有时顾晏辞会中途回来一趟，手里提着街角那家老字号的糖炒栗子。
他进门先走到窗边，从背后抱住江逾朝，把温热的栗子塞进他手里：“刚炒好的，趁热吃。”
江逾朝剥了一颗，塞进顾晏辞嘴里，自己再剥一颗，两人就着窗边的阳光，你一颗我一颗地吃着，偶尔对视一笑，不用话，也觉得满心欢喜。
晚上的时光总是格外悠希顾晏辞想学做江逾朝喜欢的苏州菜，买了菜谱回来，却总把菜炒得要么太咸，要么太淡。
有一次炒松鼠鳜鱼，鱼皮都煎破了，酱汁也糊了，顾晏辞看着盘子里惨不忍睹的菜，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我还是去楼下馆子打包吧。”
江逾朝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眼睛亮晶晶的：“好吃，比馆子做的还香。”
顾晏辞不信，自己尝了一口，眉头皱起来：“明明就糊了。”
江逾朝笑着握住他的手：“是你做的，就好吃。”
吃过晚饭，两人会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租界的电影院偶尔会放映一些国外的影片，顾晏辞会提前买好票，牵着江逾朝的手去看。
影院里暖气不太足，顾晏辞总会带一条厚毯子，把江逾朝裹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着凉。
江逾朝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看着银幕上的画面，偶尔低声跟他讨论剧情，声音软乎乎的。
散场后，两人会沿着租界的街道慢慢走回去。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手牵着手，指尖的温度相互传递。
顾晏辞会跟他报社里的趣事，比如哪个记者写的稿子特别精彩，哪个排版工人总爱打瞌睡。
江逾朝也会跟他翻译时遇到的趣事，比如外文里一些奇怪的表达，翻译过来让人忍俊不禁。
有一晚上，江逾朝的咳嗽好了很多，顾晏辞带他去外滩散步。
黄浦江的水面泛着波光，远处的轮船鸣着汽笛，岸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像串起的星星。
江逾朝靠在江边的栏杆上，风一吹，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顾晏辞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怎么不穿厚点？”
“出来得急，忘了。”江逾朝笑了笑，裹着带着顾晏辞体温的外套，心里暖暖的。
顾晏辞站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看着江面：“逾朝，等春来了，我们就去苏州的乡下。”
江逾朝转头看他：“去做什么？”
“买一间房子，带个院子。”顾晏辞的眼神里满是憧憬，“院子里种满腊梅，你喜欢的话，再种点别的花。我还想种几棵梧桐树，夏能遮阴，我们可以在树下喝茶、看书。”
他顿了顿，握紧江逾朝的手，“到时候，我就把报社的事交给别人，我们就在乡下过平静的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江逾朝的眼睛有点红，他靠在顾晏辞的肩膀上，轻声：“好啊。我还要在院子里搭个葡萄架，秋就能吃葡萄了。”
顾晏辞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温柔：“都听你的，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人就那样靠在栏杆上，看着黄浦江的夜景，手牵着手，怀里的怀表轻轻贴着胸口，发出细微的“滴答”声，像是在为他们的未来倒计时。
江逾朝觉得，这大概就是最幸福的日子了，没有战争，没有伤害，只有身边的人和满心的安稳。
走回公寓时，已经很晚了。
顾晏辞打开门，把江逾朝让进去，转身锁门时，江逾朝突然从背后抱住他。
顾晏辞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反手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江逾朝把脸埋在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这样真好。”
顾晏辞转过身，把他搂进怀里，低头吻住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带着糖炒栗子的甜和腊梅的香，慢慢加深，温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江逾朝闭上眼睛，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心里满是踏实。
回到卧室，顾晏辞帮江逾朝脱了外套，扶他躺在床上。
自己则坐在床边，帮他掖了掖被角，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累了吧？快睡。”
江逾朝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躺下来，钻进他的怀里：“一起睡。”
顾晏辞把他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心里一片安宁。
窗外的腊梅还在散发着香气，怀表放在床头柜上，“滴答”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就在江逾朝快要睡着的时候，他隐约听到顾晏辞在耳边轻声：“逾朝，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阅事。”
江逾朝嘴角扬起微笑，往他怀里缩了缩，声回应：“我也是。”
夜色渐深，公寓里一片静谧，只有腊梅的香气和怀表的滴答声，陪伴着相拥而眠的两人。
他们不知道这样的平静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未来还会遇到什么，但此刻，他们只想着珍惜彼此，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平凡日子。
而远方的空，似乎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光，像是在预示着，更安稳的未来，已经不远了。
只是他们没料到，这份平静并没有维持太久。
第二一早，租界的防空警报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打乱了他们对未来的所有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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