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云母屏风,内间的光线比外间稍暗一些,却更加温暖舒适。
黎南霜一眼便看见长公主正侧卧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
她一手支着额角,修长白皙的手指正用力揉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艳丽的面容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和不适,全然没有了昨日那种顾盼神飞睥睨众生的张扬气焰。
她竟然已经醒了?
这让黎南霜有些意外。
她是因为想要尽快完成计划心中急切,这才刚亮就爬起来赶往这里。
长公主昨晚在她离开后又是发怒又是豪饮,闹到很晚才醉倒,按理此刻正该酣眠,没想到居然醒着。
不过她的样子看起来是被宿醉折磨得够呛。
“见过殿下。”黎南霜收敛心神,上前几步,依着规矩微微屈膝行礼。
话音未落,侍立在一旁的侍女便已眼疾手快地伸手,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臂,没让她真的拜下去。
也正是在这一扶之间,黎南霜敏锐地瞥见,软榻上的长公主几乎是同时伸手,在发现不需要她后又极其自然地收回了手,转而继续揉按自己的额角。
仿佛那个细微的动作从未发生过。
黎南霜心中微微一松,半悬着的心顿时落回原处。
她最怕的就是长公主因昨日之事彻底厌弃了她。
那样的话,她在这位喜怒无常的殿下面前就真的毫无转圜余地,甚至可能有危险。
但方才长公主那下意识的反应……
即便宿醉头痛、心情不豫,见她行礼仍想亲自来扶。
这至少明,她对她的那份“兴趣”和“优待”并未完全消失。
只要还有这份在意,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大不了……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只能厚着脸皮去求助霍司震。
毕竟是他承诺过的,长公主如果要为昨日的事找她的麻烦,他会帮忙解决。
虽然那也绝非上策。
还好,情况似乎没到那一步。
长公主此时已经若无其事地将手彻底收回,还用宽大的衣袖甩了甩,像是要拂去什么不存在的灰尘,继而特意将手遮住。
她眉头依旧皱着,看向黎南霜的眼神也不复昨日的亲昵热络,但出来的话,却依旧透着一股子偏袒:
“我不是过在我面前你不用行礼吗?”
语气有些冲,像是埋怨她不记得自己的话。
黎南霜是真的愣住了,讶然抬头:“殿下过吗?”
她仔细回忆,昨晚赏雪宴,再加上后来在花楼,长公主确实对她诸多维护,但“免礼”这样的话……她确实没有明确的印象。
长公主被她这耿直的反问噎了一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美眸圆睁:“昨日在赏雪宴上,我明明就迎…”
话到一半,她自己卡住了壳,艳丽的脸庞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自然。
显然,她也想起来昨日她只是在她要跟着众人下跪时,伸手按住了她,用行动阻止,并未明确出“免礼”二字。
这气生得有点心虚。
但长公主何许人也,片刻的语塞后,她立刻调理好了自己,不仅没露怯,反而故意抬高了声音,带着赌气般的嘲讽:
“是啊,是我误以为娇娇跟我心意相通,有些话不需要我明也能懂得我的意思。”她冷冷一笑,眼神幽幽地锁着黎南霜,“结果……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黎南霜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她没那个意思?似乎更伤人。顺着她?又违心得紧,显得分外虚假。
长公主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怨气更浓地继续道:“若不是没有心意相通,昨又怎么会连一声都不肯,就跟着别人走了?”
她刻意强调了“别人”二字,酸意几乎要溢出来。
黎南霜立刻看向旁边引她进来的侍女,疯狂朝她使眼色,希望她能帮忙作证。
她压低声音,带着诚恳的歉意:“让殿下不高兴实在是我的罪过,请殿下恕罪,但我昨晚真的有同殿下告别,只是……”
她为了避免长公主因为这点挑他的刺,特意找了一帮人证。
她离开前是朝着长公主的方向行了礼的,虽然匆忙,但礼数未缺。
那侍女接收到黎南霜的眼神,张口正要话,长公主却抢先一步瞪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让侍女立刻闭了嘴。
长公主像个被宠坏的孩子般耍起脾气,蛮横道:“不算!就算你过,但我没听到就不算!”
她扭过头,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怨怼,“难道娇娇你心里就只有那个霍司震吗?他一出现你就什么都忘了?连我夜抛在一边?你怎么忍心呢娇娇……”
她着,竟真的带上了几分哽咽的腔调,把自己得像个被负心人抛弃的可怜女子,“我都想着要怎么帮你把霍司震追到手了,你却这么对我……”
黎南霜听着她这番半真半假的控诉,心里没什么波澜。
她很清楚,长公主的性情就像六月的,变就变,此刻的委屈伤心未必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深重,更多是一种被忽视的不悦和掌控欲受挫的不满。
旁边的侍女眼看着气氛越来越沉凝压抑,自家殿下似乎又要陷入自怨自艾的坏情绪里,连忙开口打圆场,脸上堆满笑容:
“殿下快别伤心了,仔细伤了身子,昨日确实是时辰太晚的缘故,顾姐从不来此类地方,自然也不像殿下一般习惯晚睡,想来是乏了,才跟着霍将军一起离开。”
侍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得仿佛真事一般,“您看,这不今日一大早,顾姐就专程过来看望您了么?可见顾姐心里是记挂着殿下的。”
侍女本意是想些好听话哄长公主开心,把场面圆过去,但这话听在黎南霜耳中,却让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糟了。
她是来了醉梦阁没错,但她并非“专程”为了看望长公主而来。
而且她一个闺阁姐,怎么可能知道尊贵的长公主会因为醉酒而夜宿花楼。
现在倒好,他不仅“知道”了,还一大早就“目的明确”地前来探望?这逻辑根本不通!
长公主只是性子骄纵任性,却绝非愚蠢。
相反,她能在这般复杂的宫廷和权势场中活得肆意张扬,必然有其敏锐和聪明之处。
几乎是和黎南霜同时想到,长公主也察觉到了侍女话中的漏洞。
她揉按额角的手指停了下来,缓缓转过头,先前那些委屈幽怨的神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审视。
她盯着黎南霜,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专程来看我?”
黎南霜后背微微发凉,在长公主洞悉的目光下,她感觉她那点心思几乎无所遁形。
长公主的目光从黎南霜略显僵硬的脸上,慢慢移到她身上那身显然精心打扮过的鹅黄衣裙上。
她那双因为宿醉而微红的美丽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不对。”长公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她慢慢地问,“娇娇你老实告诉我,你今日来这醉梦阁,到底是来看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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