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里的晨光
行李箱滚轮碾过楼道台阶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惊飞了窗台上蜷着的麻雀。我蹲下来扣紧拉杆锁扣，指尖触到箱体侧面新添的划痕——是去年冬妈妈帮我搬行李时，不心蹭到楼梯扶手留下的，当时她还念叨着“好好的箱子又破相了”，转身就去抽屉里翻创可贴，非要给箱子“贴个伤口”，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粥还热着，喝完再走。”厨房传来妈妈的声音，伴随着瓷勺碰撞碗沿的清脆声响。我走进厨房，暖融融的水汽扑面而来，青花瓷碗里卧着个溏心蛋，蛋黄微微泛着橙红，粥面上浮着几粒枸杞，是我从爱喝的模样。妈妈正站在灶台前，往我背包侧袋里塞牛奶，包装袋窸窣作响，她总怕我路上饿，每次回学校都要把背包塞得满满当当。
“爸呢？”我舀了勺粥，热气糊得眼镜片发雾，抬手擦的时候，妈妈已经递来一张纸巾，指尖还带着刚洗过碗的湿润。
“早出去了，要去路口给你拦出租车。”妈妈擦了擦灶台，忽然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个油纸包，塞进我手心，“你上周视频宿舍里的饼干吃完了，我昨烤零蔓越莓的，没放太多糖，路上饿了吃，别跟同学抢着吃零食忘了吃饭。”油纸包还带着余温，透过纸层能摸到饼干边缘的酥脆纹路，是我最爱的那种，边缘烤得微焦，咬起来带着奶香。
喝完粥，我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妈妈又追上来，把一条灰色针织围巾搭在我肩上：“气预报学校那边降温，早晚去教室别着凉，你那体质一冷就咳嗽，可别不当回事。”我低头扯了扯围巾，是去年她织的，边角已经起零毛球，却暖得让人鼻尖发酸。她总自己手笨，织得慢，可这条围巾针脚细密，当时为了赶在我放寒假前织好，还熬了好几个晚上。
走到区路口，远远就看见爸爸站在公交站牌下，手里攥着张叠得整齐的零钱，风把他的衣角吹得掀起来，他却没在意，眼睛一直盯着区出口的方向。看见我过来，他快步迎上来，伸手就要接行李箱：“我来吧，你背包沉，别勒着肩膀。”我没松手，笑着：“爸，我都二十了，这点东西还拎不动。”他愣了愣，收回手，转而帮我理了理围巾边角，指尖带着户外的凉意，却把围巾裹得更紧了些。
出租车停在面前时，爸爸抢先拉开车门，把行李箱放进后备厢，还特意垫了块布——那是妈妈昨特意找出来的旧毛巾，怕后备厢里的零件刮坏箱子。“路上心，到学校给我们发个消息，要是行李多，就找同学帮忙，别自己硬扛。”他站在车旁，反复叮嘱着，平时话不多的人，今却絮絮叨叨了好多。妈妈站在一旁，手里还攥着我刚才喝粥的碗，眼圈已经红了，却还强装着笑：“记得按时吃饭，晚上别总熬夜写作业，缺钱了就，别委屈自己。”
车子启动时，我从车窗回头望，看见爸妈还站在路口，爸爸抬手挥了挥，妈妈用围巾擦了擦眼角，风把他们的影子吹得轻轻晃。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把身影拉得很长，直到车子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
我打开背包，摸出那个油纸包，拆开一角，咬了口饼干。蔓越莓的酸甜在舌尖散开，忽然想起刚才喝粥时，妈妈悄悄往我钱包里塞钱的动作——她总怕我不好意思要，每次都趁我不注意塞进去，钱包里的钱总比我自己带的多几张；还有爸爸早上提前去路口拦车时，在寒风里搓手的模样，他明明有风湿，却总“没事，站一会儿不冷”。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行李箱侧袋里有个保温杯，装了热水，路上喝，别喝凉的。”我低头拉开行李箱侧袋，果然看见那个印着雏菊的保温杯，是去年我生日时买的，后来嫌带着麻烦留在了家里，没想到她还记得。拧开盖子，热气裹着淡淡的红枣香飘出来，她知道我冬总手脚凉，特意放了几颗红枣进去。
车子驶离市区，窗外的风景渐渐变成熟悉的国道，路边的白杨树向后退去，像在送别。我把脸颊贴在保温杯上，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忽然明白，所谓回学校的启程，从来不是离开家，而是带着家里的牵挂，走向更远的地方。那些藏在行李箱里的粥、饼干和热水，那些站在路口的目送和叮嘱，都是我往后日子里，最温暖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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