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邪？”
“……老大？”
“何邪！你怎么了？”
焦急的呼唤声仿佛从极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而不真牵
何邪猛地回过神，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发现自己依然坐在“方舟棱镜”的舰桥座椅上。
白梦觉、望月、余乐姬等人都围在身边，脸上写满粒忧和困惑。
刚才那书斋，泡面味，《三体》……
那无比真实的地球生活场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虚脱感，和深刻的认知错乱。
哪边才是真实？
是此刻这危机四伏、光怪陆离的万界航行？
还是那平凡却安宁、可以埋头在世界里逃避的现实？
或者……两者都是？
两者都不是？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只是普通的人类手掌，并没有什么暗银色的规则纹路。
他下意识地摸向左肩。
那里也并没有灼热的烙印，只有衣料的触福
混沌熔炉的轰鸣呢？
那澎湃的力量感呢？
全都消失无踪。
仿佛刚才那毁灭地、与“观众”和“饥馑”搏杀的经历，才是一场漫长而荒诞的梦。
“我……我刚才……”
何邪的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陌生的茫然。
“我好像……做了个梦……梦到我在一个房间里……看书……”
“看书？”
望月一脸古怪。
“何老邪，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咱们刚从‘终末演算机关’的数学律令下逃出来，差点就全员归零了好吗！
你突然就眼神发直，坐在那一动不动，喊你也没反应，吓死我们了！”
白梦觉的猩红重瞳仔细扫描着何邪的状态，眉头紧锁：
“生理指标正常，能量波动平稳……甚至有点过于平稳了。没有检测到精神攻击或污染迹象。
但你的意识活动刚才确实出现了极其异常的波动，仿佛……在另一个维度进行了高强度的思考。”
另一个维度？思考？
何邪的心猛地一沉。
那感觉太真实了，那些思考的内容——
关于叙事、观众、映射、故事。
此刻依然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甚至比许多真实的记忆还要清晰。
“芽芽呢？”他忽然急切地问道。
“芽芽一直在休息舱，没醒过。”
余乐姬答道，眼神中带着探究。
“何邪，你到底怎么了？”
何邪没有回答，他推开众人，踉跄着走向休息舱。
他看到芽芽依旧安静地睡在那里，胸前挂着那枚古朴的星髓吊坠。
他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吊坠——
冰凉，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一切真的只是幻觉？
是压力过大产生的精神分裂？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怀疑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
“方舟棱镜”轻微震动了一下，自动驾驶系统发出提示：
【已抵达目标坐标：叙事基线校正设施外围。】
【检测到前方存在异常空间结构：一座独立木质屋。】
【警告：该结构无法用现有物理规则解释，建议谨慎接近。】
木质屋？
在这片连时空概念都模糊的、绝对的“前存在”虚无中？
所有人都被这提示吸引了注意力，看向主屏幕。
只见在飞船探照灯的光芒尽头，那盏悬浮的旧灯笼和破木舟旁边。
不知何时，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座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甚至有些简陋的木屋。
木屋有着歪斜的门廊，一扇挂着窗帘的窗，屋顶甚至还有一个的烟囱。
它就那样违和地，安静地，矗立在绝对的虚无郑
仿佛是从某个乡间直接剪切粘贴过来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熟悉与惊悚的感觉，瞬间击中了何邪的心脏！
这木屋……和他“梦境”中，自己所在的那个房间窗外的景象，何其相似？！
不……不是相似！
那门廊的样式、那窗户的大、那烟囱的角度……
分明就是他记忆深处，童年时乡下外婆家的那间老屋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
“搞什么鬼？这里怎么会有一座房子？”
冷雨泉瞪大了眼睛。
“探测显示……它就是一座普通的木屋……材料是常见的木材，没有任何能量反应，也没有任何科技痕迹……”
白梦觉看着数据，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但这本身……就是最不普通的地方！”
何邪死死地盯着那座木屋，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
他猛地转身，冲向飞船的出口！
“何邪！” “老大！你去哪？！”
在众人惊愕的呼喊声中，何邪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气闸舱门。
甚至来不及穿戴完整的防护服，就直接步入了那片绝对的“虚无”之郑
出乎意料。
这里并非无法呼吸，也没有致命的辐射或压力。
只是充斥着一种万物归寂的空无福
他一步步地走向那座木屋。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跳上。
越是靠近，那种熟悉的、来自童年记忆的气息就越是浓郁。
他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老木头和干草的味道。
他颤抖着伸出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再普通不过的木门。
吱呀——
老旧的合页发出熟悉的声响。
门内的景象，让何邪如遭雷击，彻底僵立在门口。
门内……
并非什么恐怖的异空间，也不是什么高科技的伪装。
那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凌乱的农村老屋的内景。
旧式的桌椅，贴着泛黄年画的土墙、挂在墙上的干辣椒，甚至还有一个冒着微弱红光的，老式的铁皮炉子……
一切的一切，都和他记忆深处，外婆家一模一样！
而就在那张旧桌子前，背对着他，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劳动布外套，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
仿佛听到了开门声，那人影缓缓地……转过了身。
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带着何邪永生难忘的慈祥笑容的……
外婆的脸。
“邪回来啦？”熟悉的、带着乡音的声音响起，“外面冷，快进来，炉子上烤了红薯，还热乎着呢。”
何邪的大脑一片空白。
认知……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外婆？ 早已去世多年的外婆？
在绝对虚无的宇宙起源之地？
在一座不可能存在的木屋里？
烤着红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极致的幻觉？
是敌饶阴谋？
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关于“真实”的终极真相？
就在何邪精神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
他注意到，“外婆”那慈祥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瞬间。
她的眼神深处，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那慈祥面容绝不相符的……
冰冷的、观察般的……
数据流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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