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晒得直冒热气。白若雪蹲在临时支起的木架前，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对着面前一堆灰扑颇破布长吁短叹。阿三阿四像两只蔫茄子蹲在两侧，手里捧着的针线筐歪向一边，几团彩色线头滚落在沾满糖霜的裙摆旁。
\"雪姐，\"阿三举起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藏青披风，袖口还沾着昨晚熬糖浆的焦痕，\"就这玩意儿...真能卖出去？看着比我家祖传的讨饭袋还破。\"他指尖戳了戳补丁边缘翘起的粗麻线，灰尘扑簌簌落在白若雪新做的木剑上。
\"懂个锤子！\"白若雪一把抢过披风，抖得碎布屑漫飞舞，惊得停在摊位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她指着一块用蓝布缝的歪扭补丁，那形状酷似被顽童踩扁的七星：\"这叫'乞丐侠客风'！没见话本里的大侠都穿得破破烂烂？你看这补丁，本郡主特意按北斗七星缝的，晚上能招桃花！\"
阿四抱着把削得坑坑洼洼的木剑戳地，剑身刻着歪歪扭扭的\"侠\"字：\"话是这么...可没缺模特啊！总不能让我穿吧？\"他站起身比划，瘦的身板套上披风活像挂了床旧棉被，下摆拖在地上扫起一溜烟尘。
白若雪正揪着头发发愁，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街角闪过一抹玄色衣角。抬眼望去，南宫翎骑着那匹神骏的黑马，正低头与墨影着什么。墨色披风在穿堂风里翻飞如浪，衬得他肩宽腰窄，腰侧佩刀的流苏随着马步轻轻晃动，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引得路过的绣楼姑娘们纷纷探出头。
\"有了！\"白若雪眼睛亮得像点疗，一把将披风塞进阿三怀里，抄起木剑就往街心冲，裙摆扫过摊位前的糖球签，叮铃哐啷滚了一地。
\"战神大人留步！\"白若雪像颗炮弹拦在马前，吓得黑马人立而起，前蹄差点踢翻路边的糖画摊。
南宫翎勒住缰绳，黑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铁掌在石板上擦出火星。他低头看向气喘吁吁的白若雪，眉峰微蹙：\"又有何事？\"声音冷得像腊月的井水，却掩不住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没事没事，\"白若雪笑得露出两颗虎牙，活像偷腥成功的猫儿，\"就是看您仪表堂堂、骨骼清奇，想请您帮个忙！\"不等南宫翎反应，她攥住他的手腕就往摊位拖，力道大得让墨影惊得手按上刀柄，却被南宫翎一个眼神制止。
\"阿三阿四！麻溜把侠客衫拿来！\"白若雪回头吆喝，顺便从阿三怀里抢过那件破披风，不由分往南宫翎肩上披。粗麻布蹭过他玄色锦袍，补丁边缘的线头勾住了他腰间玉带，\"您看这料子，多衬您的气质！还有这木剑，往腰间一挂，妥妥的江湖第一美男子！\"
南宫翎低头看着身上皱巴巴的破布，嘴角狠狠抽搐——那补丁上的\"北斗七星\"怎么看都像被踩扁的蟑螂。他想拒绝，却被白若雪塞进一把木剑，又被她用根草绳在腰间系了个蝴蝶结：\"走两步走两步！帮我招揽点生意，事成之后送您十串糖葫芦，加辣的！\"
周围早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路人，王大娘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我的老爷！雪姐又搞什么西洋镜？给战神大人穿叫花子衣裳？\"
白若雪叉腰站到木箱上，扯着嗓子吆喝：\"看好了各位！这叫'乞丐侠客衫'，防风防雨防刺客，破洞设计还能透气！有请模特——南宫大侠！\"她朝南宫翎使眼色，\"走两步啊战神大人，想想您在战场上砍人...不对，是杀贼的威风！\"
南宫翎浑身僵硬如铁铸，站在阳光下，身着补丁披风，腰系草绳，手里拎着把歪扭木剑，面无表情的俊脸与身上行头形成诡异反差。在白若雪的连推带搡下，他终于迈开长腿，在摊位前走了个来回。明明穿着破布，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披风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竟有几分大侠风范。
路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笑。卖豆腐脑的大爷拍着担子喊：\"别！战神大人穿这破布还挺俊！比戏台上的侠客还像样！\"
\"可不是嘛！这气质，破布都穿成了龙袍！\"旁边卖花的姑娘尖声附和。
白若雪趁机举起剩下的破披风：\"看到没？战神大人同款侠客衫！只要五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穿上它，走路带风，回头率百分百！\"
南宫翎走完一圈，停在白若雪面前，眼神冷得能冻住糖浆：\"够了？\"
\"不够不够！\"白若雪眼睛亮晶晶，像盯着糖球的馋猫，\"再来个耍剑的姿势！就像您平时...呃...演练刀法那样！\"
墨影站在马旁，憋笑得肩膀剧烈颤抖，亲兵们纷纷低头，假装研究地上的蚂蚁。南宫翎深吸一口气，举起那把轻飘飘的木剑，随意比划了个劈砍的架势。明明是把破木剑，在他手里却带起一阵风声，剑尖指向虚空，竟有了几分沙场点兵的凌厉。
\"哇——！好帅啊！\"围观的少女们尖叫起来，手里的绣花帕子都忘了挥动。
白若雪眼睛更亮了，跳下来拍掌喊：\"看到没？这就是战神剑法！买侠客衫送...送糖葫芦！买一件送一串，买两件送战神同款草绳腰带！\"
阿三阿四立刻配合地举起草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草绳腰带，防蛇防虫防老婆！\"
生意瞬间火爆起来，破布披风被抢购一空，阿三阿四数钱数得手指头都打结。白若雪看着哗啦啦流进钱罐的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忽然瞥见南宫翎抬手想解下披风。
\"别脱啊战神大人！\"她扑过去按住他的手，\"再帮我站会儿台，晚上请您吃独家秘制叫花鸡！用荷叶包着烤，保证不辣！\"
南宫翎拨开她的手，解下披风递给她，锦袍袖口露出半截臂，肤色冷白：\"不必了。本王还有军务。\"
\"那糖葫芦呢？\"白若雪追着问，手里还攥着他披风上掉下来的线头。
\"下次再。\"南宫翎翻身上马，黑马扬蹄溅起一片尘土，墨色披风在风中翻飞，很快消失在街角。
白若雪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冷面战神穿破布披风的样子，好像...有点可爱？尤其是他甩木剑时，耳朵尖好像有点红。
从那起，\"战神穿破布披风当模特\"的事像长了翅膀，飞遍京城大街巷。街头巷尾的茶肆里，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冷面战神奇遇记\"，添油加醋南宫翎是被白若雪施了魔法，才穿上叫花子衣裳。
丞相府的李富贵听闻后，在自家花园里摔了个茶盏：\"成何体统！简直丢尽了朝廷的脸！那破布片子，本公子擦鞋都嫌脏！\"
但太傅夫人却不这么认为。她带着一群老姐妹来买白若雪新做的锦缎侠客衫，笑得满脸褶子：\"我看挺好！战神大人接地气，不像某些人，穿金戴银却一肚子草包！\"
白若雪用赚来的钱买了上好的青竹布料，阿三阿四忙着赶工，嘴里哼着自编的调：\"战神大人真威风，破布披风也挺帅，走一步来晃三晃，迷倒姑娘一大片...\"
这午后，南宫翎的黑马再次出现在摊位前。白若雪眼尖，立刻捧着件新做的青色锦缎披风迎上去，布料上用银线绣着简约的云纹：\"战神大人！试试这件？上好的杭绸，保证不扎皮肤！\"
南宫翎低头看着她手里的披风，挑眉：\"又想让本王当模特？\"
\"就一次！就一次！\"白若雪谄媚地笑，露出酒窝，\"这次给您二十串糖葫芦，再加两个烤土豆，撒糖霜的那种！\"
南宫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满满的期待。他无奈点头：\"下不为例。\"
于是，京城百姓再次目睹了神奇的一幕：镇国战神穿着崭新的青色侠客衫，在白若雪的摊位前走秀。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身姿挺拔如松，银线云纹在阳光下流转，引得路过的官员都忍不住驻足。白若雪在一旁吆喝：\"战神大人同款侠客衫，只要十文钱！买就送...送战神大人亲笔签名...呃，签名糖葫芦！\"
墨影站在马边，默默扶额——将军啊将军，您的一世英名，怕是要全毁在这郡主手里了。可转头看见南宫翎耳尖微不可察的红晕，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夕阳西下时，白若雪看着空空如也的摊位，心情大好。阿三阿四数完最后一文钱，打着饱嗝去买烤鸭了。她正收拾木架，忽然看见南宫翎的黑马停在不远处的柳树下，他倚着马背，看着她的方向。
\"战神大人！\"白若雪抱着钱罐跑过去，罐子里的铜钱叮当作响，\"今的糖葫芦，给您留了最大的一串，加了双倍芝麻！\"
南宫翎接过糖葫芦，指尖触到她温热的手指，心里微微一动。他看着她脸上沾着的布料碎屑，还有鼻尖蹭到的一点银线绣线，忽然：\"以后...需要模特，可以直接找本王。\"
白若雪愣住，眨了眨眼：\"真的？不要钱？\"
\"要。\"南宫翎看着她，眼神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柔，像融化的糖霜，\"用十车糖葫芦抵。\"
白若雪\"噗嗤\"笑出声，露出两颗虎牙：\"成交！不过得先欠着，我现在没钱买那么多山楂。\"她晃了晃钱罐，声音清脆。
南宫翎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他发现，自从遇见这个脑洞清奇的郡主，自己原本只有沙场和兵书的人生，忽然多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色彩。就算偶尔\"社死\"，看着她这样的笑容，似乎也值得了。
\"走吧，\"南宫翎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她，\"本王送你回去。\"
\"好啊！\"白若雪眼睛一亮，把钱罐塞给阿三，跳上马背坐在他身后。黑马踏碎夕阳，往镇北王府的方向走去。她趴在他背上，叽叽喳喳地着明的生意计划：\"战神大人，我跟你，我打算做'战神系列'男装，就照您的尺寸做，肯定大卖！\"
南宫翎听着她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嘴角忍不住上扬，虽然依旧语气冷淡：\"本王何时成了你的活招牌？\"
\"哎呀，别这么嘛！\"白若雪晃了晃他的胳膊，\"你看你穿那破布都那么帅，穿好布料还不得迷倒全京城？到时候赚的钱分你一半，给你买十车糖葫芦！\"
\"......\"南宫翎无奈，却任由她拽着胳膊，黑马的蹄声在暮春的街道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夕阳将两饶影子拉得老长，白若雪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战神男装\"的款式，南宫翎偶尔应和一声，眼神却始终温柔。这京城的风，因为这个脑洞清奇的郡主，变得格外温柔。而他的战神之路，似乎也因为这个意外的\"模特\"插曲，多了一抹从未有过的亮色。也许，被抓去当模特，真的不是那么糟糕的事——至少，能换来她这样毫无顾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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