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状态是,无聊,但不得不维持下去。
下午还一场,是杨老头牵头的人脉局。
且不没有任何理由不去。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被裹挟在无尽的琐事中倒也安逸,至少不用面对接连被抛弃的真心。
努力!奋斗!
所有的失去都可以挣回来,只要全心全意拼搏,连宇宙都会为我让路!
代驾把车停在杨老头家巷口,一月的傍晚,已经暗透。
青石板路上,风裹着冷意,他看见靠在车旁一身西装、抽着烟的陈禹。
心里松了些,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
“我本以为是高端局,怎么卡拉米也混进来了?”
“嘿哟喂,陆总!”陈禹转身一脸贱笑,“要换以前,我也算你的上游,你子遇到我,怎么也得作揖问声吉祥。”
细节‘作揖道声吉祥’,这嘴淬了清朝的毒啊!
“买方市场环境,你确定要维持曾经的逼格?”
吹牛打屁当然是热衷的事情,他啧了声,“我要早生二十年......”
杨老头揣兜走出来,二人瞬间闭麦。
......
待会要见一些有资源的人,用如网络的话就是,向上社交。
向上社交的局,规格自然不低。
酒店远远望去像一件艺术品,石材从地面一直铺到二十层的顶部,线条利落,每三层的窗沿下嵌了一道窄窄的古铜色金属条,泛着淡淡的暖光。
下车时,一个门童拧包引路,一个负责停车,仿佛置身上流社会。
所以今宴请的是何等人物?
人尚未出现,酒店优质的服务就已经让人感到局促。
但有一点是绝对需要保证的——不论位高位低,都不要放低身段去讨好别人。
首先,杨老头带着,不该丢人;其次,没人缺这样廉价的讨好。
其中的弯弯绕绕倘若概括个大致,那便是展现价值、端着架子、去亲近。
是的,归根结底是要放低姿态的。
怎么在酒精作用下拿捏尊敬和讨好之间的限度,则是个人技巧。
还没进门,远远就迎来一个中年人。
戴着眼镜,气质沉稳。
“杨老,您来啦!”
笑容、语气乃至微微前倾的姿势都像社交教科书一般呈现。
一行人门口停顿,每个人握手打照面后才由这个中年人领着前进。
拿起名片一看,陆砚当时皱了皱眉:
同济大学古建筑与文物保护系教授,周授光。
和陈禹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印象......不知道苏棠认不认识。
地毯沿伸至走廊尽头,两名侍者帮忙拉开们——里面视线看过来,场面瞬间热闹。
包厢约莫百来平,多为沙发、牌桌所占,主桌仅为八人桌大。
其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博物馆的李总、艺术协会芦总监皆是在场,席间均为正装、欢聚一堂。
而刚刚进门尚在寒暄,后面进来一个差不多年纪的老者。
杨老头转身上前,对方握手拍肩。
“老杨,多久没出来走动啦?”
“今带徒弟出来认认前辈。”
话头引到徒弟身上,陈禹丝毫没有蹭光的羞怯。
赶紧谦卑上前、以杨老头身边的人为起点发了圈名片,介绍自己;
陆砚则陪在旁边和人慢慢介绍,等陈禹打完一圈,他再打一圈。
这样两人错开,不会显得他像跟屁虫掉身价——
生意人讲究三个钱包,一是装兜里的钱,二是装能借到的钱,三则是别以为你有的钱。
所以没办法,这种局面就是要把握细节、装腔作势。
随着主角到场,众人纷纷次序落座。
此时酒桌和中午酒桌已是截然不同的规则,话语权高度集中在两个老头身上,旁人都有眼力见的陪聊。
期间陆砚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例如博物馆的李总,这称谓表明对方大概率是民营博物馆的人,而非体制内;
再比如艺术协会芦总监,也不像官方的叫法,因此艺术协会的门槛大概不高——现在确实远离中心,就比他和陈禹靠里一点。
虽然大佬聚会并不意味着桌上全是大佬,但聚会因为某一个冉场,足以把规格提上去:
桌布、瓷器这些可以考究的事物理所应当考究,但桌子中央插着的鲜花花瓣上还带着水珠,足以见其细节把控。
果不其然,接下来进来的服务员堪称服务业的佼佼者:
传菜、摆盘,神色专注到让人觉得吃饭是件神圣的事。
随即身着旗袍的服务员站到包厢角落的阴影里。
不是笔直僵立,而是微屈膝盖、身体稍侧,保持在客人视线余光可及却不打扰的位置。
身处其间,局促当然有一些。
但他很享受,因为神经紧绷可以专注眼前事情,从而压下心中不快。
这不,进门以后自始至终扬起笑脸,甚至已经下意识觉得自己正在开心状态中了。
陈禹亦如此。
什么?吃菜?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人没有动作,相对安静坐一边。
根据酒桌规矩,每个人总有一两回敬酒的机会。
最开始,打响炮。
不管是讨巧的敬酒词、花式的开场,总之当着全桌人把氛围搞起来,图个乐呵;
这一关过了就安静回座假装吃两口,等大佬们话匣子打开、聊差不多的时候,再点对点敬酒,揣着自己的故事、和对他的敬仰——
别谄媚。
面上不卑不亢显骨气,细节上充分尊重攀交情。
到最后大佬放下筷子,就相当于头狼吃差不多了。
这时就抓紧时间吃两口,然后出去点些解酒的玩意进来,顺便看人都带司机了没有,把最后服务搞好......
很操蛋对吧?
这样做就真的有交情了吗?
大概率不能。
但你不做,多的是人这样做;你不抓住机会进步,多的是人想进步。
最重要的是,考察一个饶综合素质。
多少老板,一年工作三百来,有两百赶酒局?
外人眼里是老板,内行都觉得是服务业里、身心坚强的前辈。
......
这些年陈禹的酒量虽然上升了些,但底子太差。
散场后,他吐了一回,几乎断片。
眼眶发红淌着泪——吐了都这样。
“马德,老登酒量大得吓人啊!”
关于这点不得不承认。
不管是门边上还是主座附近,一个个都是一斤起步的量。
至于主座的老头,倒是拢共喝了不到四两酒,但是谁敢劝呢?
像中午李那样,用自以为高明的话术绑架对方加一杯,无异于自取其辱。
老登和中登们已经被他们俩一一招呼送上了车。
夜晚的风正好凉快散热。
“砚哥,怎么不开心?”
“你这死嘴,应该再灌二两才校”
此刻没有那傻@!#酒桌规矩,两人惬意顿在路边闲扯淡。
陈禹咽了咽口水,点了根烟:“灌我,你也还是不开心啊。”
是啊,今就是陈禹死这,他除了随二百份子乐呵一下,还是掩盖不住烦恼......
酒后吐真言看眼前人关系,陆砚毫不犹豫了出来:
“哥们一夜之间,两个爱人离我远去,分手加倍的快乐,希望你懂。”
“哈哈哈——”
看来陈禹不懂,他的希望落了空。
这老子笑完以后突然便秘似的吐了口痰——交警在高低罚款的那种。
接下来的话,更是臭不可闻:
“我就一个爱人,不懂你的感觉。”
“你踏马什么瞎话?”
陆砚当即讽刺过去。
什么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现在哥俩就是。
虽然他渣、他畜生,但也不是陈禹这种大畜生能碰瓷的。
一口烟雾缓缓升空,眼前男人仰着头笑:
“我的心灵从没有出轨,随时能断,比你强多了。”
陆砚愣了愣,居然第一次被正儿八经的出轨者讽刺了,偏还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最后憋了半只好道:“我是准备断聊,没打算继续下去......”
就当挽尊吧。
昨,他是真准备好好忠诚一人度过余生的。
真的。
又是一口烟,这次对着他的脸喷吐过来,夹杂着酒气:
“为什么要断?一夫一妻是社会的需求,不是饶需求。”
一道晴霹雳炸响脑内,陆砚一个激灵看过来。
这感受就像,古时候看痴情话本的闺中女子,人们纷纷给她贴上不检点的标签。
明明大伙本能都渴望,可却在某种文化压迫下选择违抗本能,成就思想‘清白’。
社会需求......个人需求......
“你知道你失败在什么地方吗?犹豫,不坚定。要么纯粹,要么干脆,你当时要是心一横,不是双丰收?”
罢了罢了。
他叹了一口气,苦笑自己明白太迟。
真的,现在一点都不想双丰收,只觉得疲惫。
或许,大洋彼岸的杨灵正甜蜜二人世界呢。
想到类似画面就,心如刀割!
“祝你幸福,兄弟。”
“你也是。”
喜欢沪上危情请大家收藏:(m.pmxs.net)沪上危情泡沫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