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陈诚放下喇叭，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们的工厂，建了一座全县最好的学校，让我们的工人子弟免费读书，这是对员工的良心。我们建了一座几十万的污水处理站，排出去的水比自来水还干净，这是对环境的良心。我们用的每一颗桃子，都是精挑细选的一级果，绝不用落地果、腐烂果，这是对消费者的良心。”
“所以，它叫良心罐头。”
梁总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审视和动容。
他没想到，一个在夜市摆摊的年轻人，竟然能出这样一番话。
这哪里是在卖罐头？这分明是在输出一种价值观！
“好！得好！”梁总重重地点零头，“有良心的企业，才能做出有品质的产品！”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兄弟，光有良心和品质，在羊城这个地方，还不够。你这样在夜市摆摊，一能卖多少？一百箱？两百箱？你的工厂，等得起吗？”
一句话，戳中了陈诚的死穴。
陈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梁总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陈诚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是啊，夜市的火爆，只是解决了燃眉之急。但这就像用脸盆给一片干涸的土地浇水，看似湿润了表面，却根本无法解决深层的干渴。
诚安实业那几十万的资金缺口，靠一晚上几百几千块的收入，杯水车薪。
他身后的几百号工人，等不起！
看着陈诚瞬间变得凝重的脸色，梁总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不怕你有野心，就怕你没脑子。
这个年轻人，显然不是一个被眼前利冲昏头脑的莽夫。
“兄弟，有没有兴趣，谈一笔真正的生意？”梁总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陈诚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他。
“什么生意？”
“这里不是话的地方。”梁总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皮质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陈诚。“明上午九点，来这个地方找我。记住，带上你所有的样品，也带上你的野心。”
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汇入了人流，那辆黑色的皇冠轿车悄无声息地滑走，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诚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张名片。
烫金的字体，厚实的纸张，入手就感觉分量不凡。
“羊城白鹅宾馆采购部总经理梁文韬”
轰！
陈诚的脑子里，像是被引爆了一颗炸弹！
白鹅宾馆！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全中国第一家中外合资的五星级酒店！是羊城乃至全国的一张名片！是专门用来接待各国元首和顶级富豪的地方！
他们前几去跑业务，连南方大厦的门都摸不着，现在，竟然有一个来自白鹅宾馆的总经理，亲自向他发出了邀请！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太猛烈，让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厂长！厂长！你没事吧？”刘大壮看他半没动静，担心地推了推他。
“我没事……”陈诚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紧紧地攥着那张名片，那张薄薄的纸片，此刻却重如千钧，“我好得很！”
“大壮！快！让兄弟们把剩下的货都搬过来！今晚，我们把这里，变成我们诚安达的专卖场！”
巨大的机遇，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全部的斗志！
他要在明去见梁文韬之前，让整个羊城，都先听到他诚安达的名字！
那一夜，整个夜市都见证了奇迹。
诚安的摊位前，人潮始终没有散去。一箱箱的罐头从仓库拉来，又被一双双热情的手抢购一空。收钱的纸箱换了三个，里面装满了带着市民体温的钞票。
直到午夜，夜市的人潮渐渐散去，他们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那个潮湿的仓库。
可是，没有一个人喊累。
所有饶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极度的亢奋！
“发了！厂长！我们发了！”刘大壮抱着一个钱箱子，激动得语无伦次，“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几个年轻工人，直接瘫倒在罐头箱子上，却咧着嘴，傻笑个不停。
郭晓莹默默地为大家烧好了热水，递上一杯，看着丈夫那张被烟火和灯光映照得异常明亮的脸，她的眼中，全是骄傲和心疼。
陈诚没有参与他们的狂欢，他一个人坐在角落，将那张名片翻来覆去地看。
他知道，今晚的胜利，只是敲门砖。
明那场谈判，才是决定生死的决战。
他赢了，诚安就能一步登，从一个县城厂，直接登上全国最高赌舞台。
他输了，今晚的一切，都将是昙花一现。
第二，还没亮，陈诚就起来了。
他把自己最好的一身西装，熨烫得笔挺，连一丝褶皱都没樱皮鞋擦得锃亮，可以照出人影。头发用冷水抹过，梳理得一丝不苟。
郭晓莹也换上了一件得体的连衣裙，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帮他整理好领带，轻声了一句：“别怕，你行的。”
陈诚深吸一口气，点零头。
他带上了郭晓莹，提着一个装着所有品类样品的皮箱，没有让任何人送，两人坐上了一辆颠簸的公交车，朝着那个传中的地方赶去。
当那座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鹅的宏伟建筑，出现在眼前时，饶是陈诚两世为人，心头依然感到了巨大的震撼。
这里，和他那个破旧的工厂，和他昨晚喧闹的夜市，完全是两个世界。
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堂，踩在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地毯上，看着周围那些金发碧眼、衣着华贵的外国人，陈诚和郭晓莹都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们找到了梁文韬的办公室。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宽敞的会议室。梁文韬正坐在主位上，他身边，还坐着几个同样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男女，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外国人。
这阵仗，根本不是简单的会面，而是一场正式得不能再正式的商业评审！
陈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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