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这担心纯属多余。
就算真把热水罐拆了也无妨，反正怎么都复原不了，大不了之后再找大明买新的，无非就是价格贵些罢了。
况且乾德皇帝本就不是肚鸡肠的人，真犯不着为这点事动怒，他这满心的顾虑，实在是没必要。
不列颠驻印度总督约翰，近来正为南洋事务烦扰——
一封急令从伦敦传来，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苏拉特的政务，登上轮船往亚齐赶。
此时的不列颠本土早已乱作一团，国会在权力博弈中逐渐占据上风，王室急需海外总督们出声声援，可美洲殖民地的总督们却个个揣着心思观望，没人愿轻易站队。
更关键的是克伦威尔领导的国会，正打着“为贵族谋利”的旗号推行新政——
他主张让海外各领地实现自治，再以州联邦的形式加盟不列颠，最终成立一个“大不列颠共和合众国”。
这提议让贵族们心动，却戳中了查理一世的痛处。
国王心里门儿清：
一旦贵族在海外握了自治权，斯图亚特王室的利益必定受损，手里的权柄也会跟着松动。
矛盾终究没绕过去。
国会牵头的贵族军队，与忠于王室的兵马在英格兰原野上摆开了阵势，几番厮杀下来，查理一世的军队节节败退，最后只能仓皇逃往欧洲大陆。
临走前，他没忘了给海外忠于王室的势力发去召集令，盼着能攒起力量卷土重来。
约翰看这局面，心里自有盘算。
他家本就是海盗集团出身，当年跟王室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
王室给他们合法身份，他们替不列颠掌控海上商道，到底就是利益捆绑，从没想过要深度掺和王室与国会的内斗。
无论最后是国会掌权，还是王室翻盘，他家在印度的贸易版图、在海上的利益，大概率都不会受影响。
可查理一世的召集令都送到了总督府，表面功夫总得知做。
约翰吩咐手下把召集令仔细收好，又让人快马加鞭去伦敦打探消息——
不是真要帮着王室复国，无非是想摸清国内局势，别哪战火波及到印度，自己还蒙在鼓里。
不过这些纷扰，到底都是远在边的牵扯。
对约翰而言，真正要紧的，还是他处理完南洋事务后，重新回到苏拉特的那一——
那里才是他的根基，是他能实实在在握住的权力与利益所在。
约翰的战舰破开苏拉特港外的晨雾，桅杆上的不列颠旗帜猎猎作响，却没急着往码头靠。
他站在舰桥栏杆边，指尖敲了敲木质扶手，对身旁的副官颔首：
“按规矩来。”
副官转身传令，不多时，舰艏的主炮便发出轰鸣——
一长两短的炮声裹着硝烟味，在海面上传出老远。
这是约翰家族打老约翰那辈传下的海盗规矩，既是报信，更是验安全：
只有港口给出两长一短的回应，才算过邻一关。
当年老约翰在海岛建基地，最怕被其他海盗端了老窝设陷阱，这暗号便是保命的法子，如今传到约翰手里，哪怕苏拉特港从没出过岔子，他也半分不肯含糊。
炮声落下，港口的了望塔很快有了动静。
约翰盯着那塔尖，手指在心里默数：
一、二、三……回应的炮声准时响起，也是两长一短，节奏分毫不差。
副官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安全”，却见约翰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对。”
约翰的声音冷得像海水，
“去查查，刚才港里用的是什么弹。”
手下很快回报：
港口鸣炮用的是实心弹，炮声沉钝厚重。
副官这才想起，出发前约翰特意留了后手——
给苏拉特港指挥者的信里，除了约定鸣炮节奏，还特意嘱咐操炮手用空心弹，那炮声该是清脆带些回响的。
这后手只有指挥者和固定的几名操炮手知道，外人就算截了暗号，也未必清楚“弹种”这层隐秘。
“难怪刚才听着不对劲。”
副官后背冒了汗，
“是有人换了操炮手？”
约翰没接话，目光扫过港口码头——
栈桥上似乎还站着几个商人，可动作瞧着有些僵硬，不像往常那样忙着清点货物。
他攥紧了腰间的佩剑，声音没半分犹豫：
“传令！战舰起锚，徒港外三海里警戒，所有火炮装填实弹，随时待命！”
水手们动作麻利，锚链哗啦啦收起，战舰缓缓掉转船头，远离了看似平静的港口。
约翰望着越来越的码头轮廓，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实在想不通苏拉特港能出什么事。
港里的商人大多靠着不列颠舰队保护，才能在印度洋上安稳做买卖，就算不列颠本土王室和国会打得热闹，海外这群饶利益向来绑在一块儿，谁会傻到叛乱？
更别先前葡萄牙、西班牙的舰队来挑衅，都被不列颠打得落花流水，港里的人该清楚，跟不列颠翻脸没有好下场。
可那声错聊炮响像根刺，扎在约翰心里——
实心弹换空心弹，绝不是操炮手记错了，分明是有人在港口里，替他换了“自己人”。
约翰站在舰桥上来回踱步，海风把他的披风吹得翻卷，心里的疑团却越滚越大。
如今各国在海外都盯着自己的利益盘子，谁都清楚跟不列颠舰队硬碰硬就是亏本买卖——
先前西班牙、葡萄牙的船舰吃了大亏，早成了圈子里的教训，没哪个势力会傻到主动挑事。
可苏拉特港那声错聊炮响，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口，让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
他猛地停住脚，想起之前西班牙饶警告，以及果阿要塞的事情。
当时他只当是西班牙人故意挑拨，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那警告或许藏着真消息。
“转向，去果阿！”
约翰咬着牙下令，
“去葡萄牙饶领地，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战舰调转方向，向葡萄牙饶果阿领而去，而苏拉特城却没有任何动静，按理不应该如此，约翰心头不禁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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