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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7章 风里的沉默与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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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秋的目光顺着树桩上的新芽往上移,落在渐暗的色里。远处摊位的灯笼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绛红色的灯罩,在石板路上投下片摇晃的光晕,像老周修收音机时拧亮的台灯。孩子们举着槐花跑过的身影,在光晕里忽明忽暗,笑声被风扯成细细的线,缠在槐树枝上,和晚开的花瓣一起晃。

她忽然想,老周此刻不定正靠在那棵想象中的槐树下,蓝布衫的袖口沾着金粉,像年轻时帮街坊修完收音机的模样。他不话,只是看着,嘴角的皱纹里盛着满足,就像当年看着女儿举着槐花跑,眼里的光比灯笼还暖。

王大爷拎着个竹筐从巷口走来,筐里装着刚收的槐花,湿漉漉的沾着暮色。“给博物馆留的,”他往树桩旁的坛子里撒了把新鲜花瓣,“老周爱闻这湿乎乎的香,带点土气才实在。”竹筐的把手磨得发亮,是老周当年用铜丝缠的,是“这样才经得住岁月磨”。林晚秋摸着那圈铜丝,忽然觉得它像条看不见的线,一头拴着过去,一头拴着现在。

卖槐花酱的夫妻收摊路过,往坛子里添了勺新熬的酱。“今有个顾客,他奶奶吃了咱的酱,想起了老家的槐树,”年轻媳妇擦着围裙笑,“我跟他,这酱里住着位周爷爷,专管把甜送到想家的人心里。”男人往树桩的新芽上浇了勺清水,水珠顺着叶片滚下来,落在土里,像谁悄悄滴廖泪,却带着笑。

博物馆的灯亮了,透过窗能看见那台收音机。管理员,每闭馆前,他都会给收音机换朵新鲜槐花,“就像给老朋友递杯茶”。此刻窗玻璃上,收音机的影子和树桩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剪影画——一个老人靠在树下,怀里抱着台会唱歌的机器,机器里长出了棵会开花的树。

孩子们的笑声渐渐远了,巷口安静下来,只有风穿过槐花的声音,像老周不话时的呼吸。林晚秋往回走,路过那棵老槐树桩,忽然发现新芽的那朵花在暮色里发着微光,不是金粉的亮,是种温润的白,像块浸了蜜的玉。她想起老周过“好东西不用吵吵,自个儿会发光”,原来真的是这样。

家里的餐桌上,摆着女儿刚蒸的槐花糕,旁边放着那本永远在增厚的日记。最新的一页上,贴着片今的槐花,旁边写着:“周爷爷今也来看了,他没话,但我知道,他都满意。”林晚秋翻开前几页,看着那些不同年份的槐花标本,从皱缩到舒展,忽然觉得它们像串会呼吸的项链,挂在岁月的脖颈上,每片花瓣都在:“别担心,甜着呢。”

窗外的灯笼还亮着,光透过槐树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老周撒下的金粉。风里的槐花香更浓了,混着酱的甜,糕的暖,还有远处隐约的评剧声,在空气里酿出种让人安心的味道。林晚秋知道,老周是真的站在这风里,站在这香里,站在这满世界的甜里。

他不话,因为所有的花都已经长成了树,酿成了酱,变成了孩子们手里的槐花,变成了她此刻心里的暖。有些爱,本就不需要言语,就像风不需要喊,也能把甜送到该去的地方;就像树不需要树,也能把根扎进该栽的土里。

林晚秋咬了口槐花糕,甜味漫开时,仿佛听见风里传来声极轻的叹息,不是遗憾,是圆满。她知道,那是老周在——不话,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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