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笔继续客气道：“这么一成套的设备，拿一台旧电视机换……我怕赚得太多，心里不安稳。”
罗川摸着下巴，回答道：“这好办，我们可以合作，让这条生产线开动起来。”
果然，电视机就是个引子。
刘笔圆滑道：“你和速运站的员工，也都是荒野饭店的老主顾。罗蒙大哥从我开店起也照顾了我很多。我的本意，也是大家有机会一起赚钱。”
罗川镜片背后的眼睛眯了起来：“看来销路这块，只能拉彭总一起入局了。”
刘笔笑道：“我这里和他还有供货合同，左右手打架总归不合适。”
罗川摇摇头：“我这赚个代工费而已，也没必要特地去抢彭总的销路。”
刘笔看罗川没有抢大头的打算，便道：“我供货，你代工，彭老销售，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那罐头的封装机八成新，罗川拍了拍他的机器，就好像在拍一个好伙伴的肩膀。
他这是一个供应商没钱，正好想拿设备来抵押。
想到缓冲区什么都缺，想着碰碰运气，这就派上用场了。
“你这做的是铝皮罐头，还是玻璃罐头？”
“铝罐。”罗川道，“玻璃太重，还容易碎。”
刘笔走到机器旁，那机器有一个横放着的轮盘，上面有个很大的铁皮漏斗。
食物可以从铁皮漏斗上方倒下去，打入罐头当中，用铝皮封口，再充入氮气隔绝空气。
罐头并非通过防腐剂保持新鲜，而是通过隔绝空气和光照，用最直接的方法防止腐烂。
罐子分为两片罐和三片罐。
两片罐的底座和侧面是连在一起的，前世最常见的就是可口可乐的罐子。
而三片罐的侧面、底面和上面分别需要一块铁皮，更消耗材料，但也更加坚固。
罗川用的是三片罐。
那机器活动也是顺畅，把罐体放在转盘上，很轻巧地把铝皮打在罐口上，然后注入气体，再加一圈塑封。
“机器怎么样，能干吧。”罗川很有自信地道。
“很不错。”刘笔点点头，“但是我从未将热菜装进罐子里过。”
罗川不以为然：
“店里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你随随便便弄两个菜，都是安全区里的罐头达不到的高度，辣椒炒肉，大鼠排，苹果，土豆泥？你看你想放啥嘛。”
自己做的都是些现烤现炸的东西。
无论是烤腿蛋肉，还是炸土豆。
这些都要趁热吃，趁新鲜吃。
像烤腿蛋肉这般，冷却放个两三，虽然是不会复活过来，但瘦肉成分太高，口感也会相当僵硬。
若是压缩饼干、蛋白块这种东西……
那荒野饭店做罐头又有什么优势呢？
而且这是铝罐子……
“我不确定这样的罐头是否好吃，不如换点其他什么。”刘笔道。
“嗯……”
罗川沉吟片刻。
“我就是举个例子，具体能出什么产品，还得店老板你了算。”
“我先回去想想。”刘笔道。
在2333号公路上漫步，偶尔有异种团成的肉球像风滚草一样路过。
刘笔回想着各种食物的烹饪方式，思考着有什么东西可以被放进罐子里装上几个月，倒出来以后依然很好吃。
必须要好吃。
否则在这个罐头食物盛行的生存主义时代，缓冲区来的罐头就没有意义了。
“罗川的货怎么样？”苏姚问道。
“好是好，就是不知道要怎么用啊。”
刘笔着，见有人在窗口那儿晃，便走过去问道：
“老人家，要吃点什么？”
这老人算是刘笔在缓冲区看见年纪最大的一个了。
刘笔尽量低着头，靠近距离问他。
透过老人家的面罩，刘笔可以看见他连牙都没剩几颗，不知道怎么也“自愿”来了缓冲区。
压缩饼干看来是啃不动，没水就只能含着吃了。
“我就想问一下……之前那个辣椒酱，还有没有了……”
“辣椒酱？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卖……”
刘笔看了一眼老人期待的眼神。
“卖得很畅销，只剩下最后一包了。稍等，我来给您拿。”
“好好好！”老人显得很高兴。
刘笔走到厨房，拖出那一大罐辣酱，挖了几勺，用封装袋包好。
辣椒长得没那么快，他本来不打算多卖，也想要自己留着吃。
但辣椒酱实在是太畅销了。
荒野饭店开了这么久，就没有什么食物能卖得这么快。
可能也只有炸土豆和苹果糊能勉强一战。
但当时这两个菜都没有引发排队和抢购。
刘笔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方便面的调料包。
方便面本身并没有什么味道。
干脆的炸面饼装在袋中，开水烫下还有股老旧的棕榈油味儿。
但，当它的料包放下之时，一切都变了。
平平无奇的开水变成了咸鲜有度的浓汤。
那老旧的油味儿也变得爽口。
甚至油炸好的面饼，在吸满汤汁后也是筋道且入味。
如果这时候再加个鸡蛋，那简直就是之音，味觉上的蘑菇蛋了。
这一切，都在那料包放下之后。
如果这些都不存在，或者是只是放一点粗盐……
那是绝不可能有这种效果的。
想到这，刘笔举目望去，突然明白了。
荒野饭店，多的不仅仅是神奇的食材，还有区别于安全区的酱料！
他们在吃什么？
生涩的酱油，盐分过高且大豆含量过少。
酿酒副产物的醋。
来自压缩饼干中的一点甜味。
安全区按量供应的方糖，是阿巴斯甜、香精和蔗糖的魔法。
辣椒粉、姜黄粉、大蒜末、香葱末。
这些香料的原作物被压缩成细细的粉末，和其他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带着些不够精致的苦味，共同构成了九区民众的味觉。
但没有办法。
香料只在范围内种植，一根大葱都是2888的美味。
他们吃的，是工业奇迹。
只是在这种工业奇迹面前，如果刘笔拿出一罐平价的辣椒酱，一罐便夷苹果糖浆。
又或是一罐几十块钱的地菌酱和一罐几十块钱的姜树浆。
那谁胜谁负，就已经很明显了。
数月之前，刘笔苦于缓冲区没有香料可用，进了九区，却发现香料不在平民手上。
现在，刘笔找到了缓冲区自己的味道。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他走到速运站里，惊喜的样子给罗川都吓了一跳。
“我们要卖罐装酱料，要卖九区里面没有的味道，而且不能太高。”
刘笔郑重道。
“我决定了，先做三样：辣椒酱、地菌酱和苹果糖浆。”
罗川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可置信，却又难掩兴奋。
他一听就明白了。
这三样东西，九区内，不可能有敌手。
保守派可以偏爱压缩饼干而不喜欢土豆泥，可以硬腿蛋肉有毒不如蛋白块。
但是鲜爽的辣椒酱，酸辣的地菌酱，还有苹果糖浆中人类挚爱的甜味。
这些味道有穿透力，足以穿过缓冲区和安全区对食材的偏见，浸透到每一种食物中去，成为安全区饼干粥的佐料，或者缓冲区腿蛋肉的蘸酱。
“我现在很高兴，虽然九区里那些食品商大佬们，以后未必会高兴。”
罗川咧着嘴。
“店老板，你要向整个九区的食谱宣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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