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外面冰冷的雨幕和混乱的血腥场景隔绝开来。
车内，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雨水的湿气，弥漫在狭的空间里。
周祈年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林笙，感受着她身体的冰凉和脆弱，心底愈发的不安，不断催促着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目光定定注视在林笙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
医院的急诊通道早已准备就绪，医护人员迅速将林笙安置在移动病床上，推向检查室。
周祈年想跟进去，却被护士礼貌而坚定地拦在了门外。
“先生，请在外面等候，医生需要为病人做详细检查。”
周祈年僵在门口，看着那扇门在他眼前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不断喘着不稳的气息，缓缓闭上了眼睛，腹部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奔跑和用力隐隐作痛，但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顾衍坠落时那双决绝的眼睛，林笙崩溃自责的哭喊，沈清疯狂的诅咒……一幕幕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几乎让他呼吸困难。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过去的优柔寡断和盲目，如果不是他，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这个地步？
顾衍他……
不知过了多久，检查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主治医生走了出来，脸色凝重。
周祈年立刻站起身，腹部猛地传来的刺痛感，让他不得不扶住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急切地问：“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看了看他，又低头翻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语气严肃：“病人身体没有大的损伤，主要是情绪波动太大，加上受了强烈刺激导致的暂时性晕厥，休息一下，等情绪平复应该就会醒过来。”
周祈年刚想松一口气，医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整个人怔在原地，迟迟回不过神。
“但是。”医生推了推眼镜，平稳看向周祈年：“我们检查发现，林姐已经怀孕了，目前胎像有些不稳，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情绪状态，我们不建议使用任何药物进行干预，只能静养，绝对绝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否则……”
医生顿了顿，看着周祈年瞬间煞白的脸，语气加重了几分：“否则，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严重的损伤，很可能留下难以治愈的病根，你作为她的家属，一定要特别注意。”
“怀孕？”周祈年心口一紧，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确定吗？”
医生看着他这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皱了皱眉，语气带上一丝疑惑和不易察觉的审视：“是的，怎么？你……不知道？你不是孩子的父亲？”
“我……”周祈年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不知道。
这个孩子是那次他失控强迫她的那晚？
又或者……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性，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让他如坠冰窟。
顾衍和林笙在瑞士朝夕相处的情景，飞机上他们低声交谈、默契相依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着医生探究的目光，最终只是极其艰难地，颓然地摇了摇头，哑声道：“我知道了。”
医生闻言，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再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无论如何，现在病人和孩子是最重要的，好好照顾她吧，别再让她出任何意外了。”
完，医生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周祈年僵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就在这时，接到消息的白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脸上写满粒忧和焦急：“祈年！我听笙笙出事了？她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她看到儿子失魂落魄地站在走廊，脸色差的厉害，心一下子揪紧了。
周祈年缓缓抬起头，看向她，他张了张嘴，嗓音带有几分颤抖：“妈，顾衍……顾衍他为了救笙笙，和沈清一起……从楼上摔下去了……”
“什么？！”白琴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捂住嘴，眼睛瞬间瞪大了，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啊……顾医生他……怎么会这样……”
周祈年闭了闭眼，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个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消息出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还有，笙笙她……怀孕了。”
“怀孕？！”
白琴的震惊比刚才更甚，她一把抓住周祈年的手臂，急切地追问：“是你的吗？祈年，孩子是不是你的？”
周祈年迎上她急切而期盼的目光，呼吸不禁紧了几分。
他痛苦地闭上眼，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每一个字都的艰难：“我不知道……”
白琴看着儿子脸上那混杂着巨大震惊迷茫、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的神情，听着他这句近乎绝望的“不知道”，整个人也愣住了。
她看着检查室紧闭的门，又看看眼前几乎被击垮的儿子，一股巨大的担忧和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笙笙怀了孩子，却是在这种情形下。
顾衍生死未卜，很可能已经……
这一连串的打击，笙笙醒来后该如何承受？
而她的儿子，显然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白琴重重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抱住了浑身冰冷僵硬、微微颤抖的儿子，声音带着哽咽和无力：“祈年，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是笙笙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得振作起来……”
周祈年靠在母亲温暖的肩膀上，感受着那微弱的支撑，眼眶一阵发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所有的情绪都堵在胸口，让他无处宣泄。
他该怎么办？
如果孩子是他的，他还有资格去弥补，去祈求原谅吗？
如果孩子是顾衍的……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巨大的迷茫和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窗外越来越密集的雨丝，将他紧紧缠绕，拖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检查室内，林笙依旧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对门外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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