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大概是吃饱零心碎屑，脑袋一甩，爪子一蹬，从云棠怀里挣脱出来，轻盈地跳到了矮榻另一头。
它舔了舔粉嫩的爪子，冲着云棠咪呜了一声，接着蜷成了一团毛球。
“惊鹊困啦！”云棠也不恼，反而咯咯笑起来，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团奶黄色的毛球，“它吃饱了就睡。”
她着，自己也打了个的哈欠，胖手揉了揉眼睛，长长的睫毛扑扇了几下。
“姑姑也困了？”夏月淑见状，连忙柔声问道。
“嗯……”云棠含糊地应着，脑袋一点一点地。
她放下手里还剩一点的奶糕，肉手朝着青鸢的方向伸了伸，“青鸢，抱……”
青鸢立刻上前，动作轻柔地将她给抱了起来。
云棠顺势把脑袋歪在青鸢颈窝里，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大侄子，月淑侄媳……”云棠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我回去……睡觉啦……”
云衡之和夏月淑都站起身。
“好，姑姑慢些。”云衡之温声道，看着青鸢怀里的粉团子。
“姑姑好生歇息。”夏月淑也柔声叮嘱。
青鸢抱着云棠，对着云衡之两人福了福身，脚步轻缓地退出了暖阁。
云衡之转过身，重新看向夏月淑，目光沉静。
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微乱的发丝，指尖还带着温热的触福
“月淑……”他低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夏月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她将那只握着钥匙的手，轻轻抬起，贴在了心口的位置。
云衡之的目光落在她按在心口的手上，又缓缓移回她的眼睛。
屋外。
青鸢抱着已然睡熟的云棠，穿过回廊。
云棠的脑袋软软地耷拉在她肩头，呼吸绵长，嘴微微嘟着，睡得格外香甜。
青鸢低头看了看主子的睡颜，又想到方才暖阁里那一幕，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
棠华院内，云棠的身子陷在软榻里，睡得正香。
惊鹊蜷成一个的奶黄色毛团，紧挨着她的腿，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青鸢坐在榻边的杌子上，偶尔抬眼看看主子安静的睡颜，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
突然，院门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是守门丫头压低声音的通禀：“青鸢姐姐，太子殿下来了。”
青鸢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到外间。
景华琰已立在廊下。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玉冠束发，更衬得他气质清贵。
只是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在看到青鸢时，才微微舒展开来。
“太子殿下，”青鸢福身行礼，声音压得很低，“主子刚睡下不久。”
景华琰闻言，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柔光。
他微微颔首，脚步放得更轻了些，不动声色地走进了内室。
他站在软榻前，目光落在云棠熟睡的脸上。
她睡得脸红扑颇，嘴微微张着。
那只奶黄色的猫紧紧依偎着她，一人一猫，睡得毫无防备。
景华琰静静地看了片刻，眼神温软。
随后，他径直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了下来，姿态闲适。
青鸢会意，悄声徒外间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云棠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嘴咂巴了两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睡眼惺忪间，她似乎看到榻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待看清那月白色的身影和清俊的侧脸时，那双还带着水汽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太子殿下！”云棠惊喜地唤出声，带着刚睡醒的软糯鼻音。
她立刻就想爬起来。
她这一动，惊醒了紧挨着她的惊鹊。
猫不满地咪呜一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爪子在空中挠了挠，然后才慢悠悠地跳到榻下，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继续蜷着。
景华琰闻声转过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唇边自然而然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醒了？”
云棠已经手脚并用地从软榻上爬了下来，短腿迈开，哒哒哒地跑到景华琰面前，仰着脸问，“你怎么来啦？是来找我玩的吗？”
她刚睡醒，头发还有些蓬松凌乱，几缕细软的碎发贴在额角。
景华琰伸手，动作极其自然地替她将额角的碎发轻轻拨开。
“嗯，”他应道，声音低沉悦耳，“路过，便来看看你。睡得好吗？”
“好呀！”云棠用力点头，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还梦到吃甜甜的酥酪了呢。”
云棠挨着景华琰的腿边坐下，身子依偎着他，仰着头，开始叽叽喳喳地起话来。
她絮絮叨叨地着，景华琰安静地听着，偶尔低低地应一声，目光始终温和地落在她神采飞扬的脸上。
与此同时，前院书房。
书房内，檀香袅袅。
云衡之端坐主位，面色沉肃。
他下首坐着的是他的心腹幕僚，姓周，人称周先生。
周先生此刻也是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国公爷，”周先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忧虑，“煜王那边……动作越来越大了。今日朝会上，他旧事重提，再次弹劾您去年督办漕运时处置不力，致使河道淤塞，延误军粮。”
云衡之冷笑一声，指节在紫檀木的书案上重重一叩，“处置不力？延误军粮？当日暴雨连绵，山洪突发冲垮堤坝，堵塞河道，此乃灾！本公亲率河工日夜清淤，十日之内便疏通了要道，何来延误？他这是欲加之罪！”
周先生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煜王咬住不放，又拉拢了几个言官摇旗呐喊，圣上虽未当场表态，但……看那神色，似有不悦。更棘手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属下刚得的密报，煜王似乎在暗中接触江南的几位大盐商。”
“盐商？”云衡之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想做什么？”
“具体目的尚不明朗，”周先生摇头，“但盐税乃国库命脉，江南盐道更是重中之重。煜王此举，绝非无的放矢。属下担心，他恐怕是想在盐税上做文章，或是……拉拢盐商，以充盈他那边的钱袋子，无论哪一种，若让他得逞，对我等皆是大大不利。”
云衡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望着庭院中景致。
煜王与他，在朝堂上分属不同阵营，本来井水不犯河水。
可自从清溪庄后，煜王便三两头找他茬。
对方仗着圣眷正隆，又有母族势力支撑，行事愈发肆无忌惮。
如今竟将手伸向了盐税这块肥肉，其野心昭然若揭。
“盐税……”云衡之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冽，“加派人手，盯紧江南盐道，尤其是那几个被煜王接触过的盐商，务必查清他们私下有何勾连！”
“还有，他弹劾漕运之事，证据呢？把当时所有参与清淤的河工名册、河道衙门的往来文书、乃至气记录，都给我整理清楚，他既然要泼脏水，本公就让他好好看看。”
“是。”周先生肃然起身，“属下立刻去办！”
云衡之轻叹了口气，转眼看向窗外。
煜王是皇亲国戚，他本不应和对方正面作对。
可近段时间以来，煜王的动作一个接着一个。
如今的情况，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若是被抓住把柄，整个国公府的人都会跟着陪葬。
姑姑还那样，他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
连着几日，云瑞来给云棠请安时，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的身子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大眼睛却总是不安分地偷瞄着云棠的脸色。
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明显一副憋着话的样子。
云棠正用银勺舀着碗里的冰镇甜酪，口口吃着。
她没抬头，青鸢刚替她擦去嘴角一点奶渍，她便放下银勺，清脆的声音响起：
“瑞哥儿。”
“姑祖！”云瑞像是被吓了一跳，身板立刻挺得笔直，紧张地看着上方的云棠。
云棠抬起那双过分清澈的大眼睛，直接看向他：“你有话要？”
云瑞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神躲闪。
他看看青鸢，目光落回云棠脸上，那点犹豫瞬间泄了劲。
他突然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云棠面前，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大礼。
“姑祖！”云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猛地抬起头时，眼圈已经红了，“瑞儿……瑞儿想求您一件事！”
云棠没话，只是用指尖点零矮几桌面，示意他下去。
“我……我好久好久没见到娘亲了……”
云瑞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地上，他断断续续地着，“娘亲被关在佛堂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她一定知道错了，姑祖，求求您……求求您放娘亲出来好不好？瑞儿想娘亲了……呜呜呜……”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肩膀一抽一抽的，瞧着好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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