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宁在屋中看了一圈，没有找到适合握在手中的烛台，干脆把蜡烛拔下递了过去。
沈钧行翻身到窗户外面，一手扒着窗框，一手举着烛台，脚下踩在屋檐边缘，弯腰查看。
这一动作太过危险，温清宁根本不敢出声，紧紧盯着他的手以防万一。
“找到了，瓦片上留有沾染了墨迹混着血迹的鞋印，”沈钧行突然道。
他把蜡烛放低，观察着脚印的方向，当看到鞋尖朝向半缘后方的时候，他扬了扬眉尾。
温清宁探头往外看，一脸庆幸道：“幸而下雪留下了痕迹，若是晚些时候发现，便要被大雪盖上了……鞋印大如何？”
沈钧行道：“比我上许多，粗略估计和你的脚差不多大。”
“和我的脚差不多大……如果是男子的话，身量应该不算魁梧。”温清宁喃喃道，“周围可还有别的痕迹？”
沈钧行左右看了一圈，道：“只有邵安坠楼时刮蹭的痕迹。”
温清宁让开位置让他先进来，一边拍打他身上的落雪一边问道：“那目睹邵安坠楼的书生，可曾留下证词？”
沈钧行取出证词递给她。
温清宁看到上面写着“推邵安下楼的人朝外探身看了一眼，紧接着又缩了回去”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朝沈钧行问道：“这句话是如实记录？”
沈钧行颔首：“我已经向那书生反复确认过，他肯定凶手在将邵安推下楼后朝外探身看了一眼。”
“当时可有受到惊吓的惨叫声？”
“没有，那书生吓得连话都快不出来，便是这证词还是等他缓了许久才问出来的。”
温清宁垂眸盯着证词又看了一会儿，问起邵安师妹的情况。
“茵娘为何还没来？”
沈钧行正要差人再去催，却听属下来报，茵娘来了，而且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茵娘人在何处？”
“在楼下，正抱着她师兄的尸身在哭，可要带上来？”
“下去问话。”
让护城卫继续看守好望长安，一行人又转头下楼。
从半缘出来，温清宁先是听到一阵尖利的嚎哭，紧接着就看到一名披散着头发，仅着里衣的女子跪在地上，伏在邵安的尸身上。
温清宁并未立刻上前，向去叫饶护城卫低声询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她莫不是一直在睡觉？”
护城卫回道：“还真是在睡觉，拍院门拍了好久都没人来开，后来还是翻墙进去的，又敲了好久的屋门才把人叫醒。她一听她师兄出事了，连外衣都顾不得穿就冲出来了。”
沈钧行紧紧皱着眉头：“找件衣服给她披上。”
护城卫无奈：“大将军，咱们一帮子大老爷们，上哪给她找衣服去。”
“我们这里有给女客准备的。”窦承礼罢，忙转头朝里面喊了一声，“取一件女客的备用衣裳出来，要外袍。”
竽瑟接过伙计递过来的外袍，朝茵娘走去……
“还请节哀。”
罢，伸手去扶茵娘起来。
然而手指碰到茵娘手腕的瞬间，眉心一跳。
竽瑟不着痕迹地看了茵娘一眼，轻声道：“我帮你穿上。”
着，动作轻柔的帮茵娘穿上外袍，又借着帮她整理衣裳的动作，趁机探了探脉搏。
当摸到那跳动连贯有力、触感好似珠走玉盘的脉象时，竽瑟忍不住再次看向茵娘。
茵娘收回手臂，擦拭着眼泪道谢。
竽瑟将人带到沈钧行和温清宁的面前，朝二人打了一个眼色，跟着刻意看了茵娘的肚子一眼，随后安静地回到温清宁的身后，悄悄在她后背画了三道横。
温清宁眼睛睁大一瞬，旋即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朝茵娘问道：“你是茵娘？”
茵娘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与这邵安是何关系？”
“他是我师兄。”
“你可知邵安为何来这半缘，还包下了望长安？”
“不清楚，师兄的事我向来不打听。不过听师兄是长安人士，也许是和旧友相聚。”
温清宁见茵娘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沉默片刻，问道：“派人去唤你来此，你为何久不应门？”
茵娘带着鼻音道：“我有不寐之症，为了保证第二日的表演不出错，须得好好休息。是以每次入睡前都会服用一剂安神汤，便也睡得比较死，并未听到敲门声。”
温清宁猛地凑近嗅闻：“嗯……确实一股子汤药味，睡得这么沉，你师兄回去进不了门怎么办？”
茵娘的呼吸一滞，抿了抿唇道：“师兄都是回自己房中，不会进不了门。”
温清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端详着茵娘的脸，突然再次问道：“你与邵安是什么关系？”
“是师兄妹的关系。”
“关系可亲近？”温清宁追问。
茵娘紧声回答：“亲如兄妹。”
“你那高跷走索是家传还是和邵安学的？”
茵娘犹豫了一瞬，低声回道：“是家传。”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茵娘骤然抬头，惊愕地看着她。
温清宁注意到她颤抖的眼神，狠下心肠问道：“是邵安的？”
“不是！”茵娘激动地大声否认。
她刚一喊完，反应过来自己错话又连忙改口，“我没有怀孕，我未成亲，怎么会怀孕呢。”
温清宁没有话，目光平静却笃定地看着她。
“我……我……”茵娘想要继续否认，可她知道，否认不了。
怀孕三个月，是个大夫都能把得出来喜脉。
“人是老朽杀的！”
突然，一道年迈沙哑的声音从半缘酒楼里面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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