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没有开免提，不过依旧会有带着沙沙沙的人声从听筒当中窜出来。
叶伯常把手机扔在图纸堆当中，那些图纸筒无形地当起了扩音器，把连篇脏话给放大了好多倍。
老袁在旁边虽然听不清到底了些什么，但也知道，一定是叶伯常家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不过老袁却发现叶伯常好像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这位有些腼腆的大男孩，平常有点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的，什么都不愿意跟身边的人。
什么都自己扛。
年纪不大，却碰上了亲人离别的痛。
再加上一帮子能把他耗死的亲戚。
老袁是真怕叶伯常这个伙顶不住。
可今的叶伯常居然没躲着去接电话。
更没有把电话给挂了。
而是把电话扔在桌子上，一点都不在意旁边的老袁听到，似乎没那么在意面子的样子。
叶伯常甚至能看到图纸堆当中，冒出了一个人，在图纸堆中的电话上张牙舞爪，对叶伯常教，狂喷，气急败坏……
那咋了？
他骂他的，叶伯常吃叶伯常的。
电话里的人好像意识到叶伯常没有在听他讲话的时候。
把电话给挂了，又重新打过来。
叶伯常并不嫌它烦，还是会把电话接起来，继续扔在一边，再接着把一盒饭给吃得干干净净。
叶伯常是真的很饿，他昨晚上那个几把哦马卡射一千多一位，又贵又难吃，还吃不饱。
吃完饭，电话也不响了。
叶伯常拿着电话看了一眼心，对付那种关心人在嘴上，从来不用付诸行动的人，就得让他出血，让他肉疼。
四毛钱一分钟的话费，看他舍得打几分钟？
当然，这一年的手机还是双向收费，也就是接打都收钱。
也就是，叶伯常这算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
可是，那咋了？老子心情爽了，拒绝内耗，草！
实际上，设计院的电话费是报销的。
花不了几个钱。
老袁有些不解地看着叶伯常，“叶……我真的很想劝你把年假一起休了！”
“因为你父亲后边还有许多事得办。”
“顺便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好。”
“上边的领导不定还会安慰你，单位上的事谁干不是干？”
老袁指了指叶伯常看着面前的图纸，那上面标明的是“云城地下商业体设计图”。
“我们二部拼这个项目，快半年了。”
“只要拿下这个项目，人手少也有一万五的奖金，这还是最少。”
“你现在走了，刘磊那个狗逼把你奖金砍三成。”
“评先创优没了，年底你的中级答辩也不一定能过。”
老袁的都是现实，“跟你这些，可能有点残酷。”
“不过你得清楚，奖金的总额不会少，但是你少了，扣掉的去哪了？”
“中级工程师的名额不会少，但是你没评上，这名额最后落到谁的头上了？”
“这些事，你自己得心里有数。”
时隔多年，叶伯常再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才觉得是如茨亲牵
以前，叶伯常不请假回去照顾家里，被亲戚各种数落，会觉得负罪感很重。
现在，叶伯常觉得老袁得对。
老子的奖金，凭啥给别人？
老子的中级职称，凭啥给别人？
是老子的，一样不落。
这一次坚决不发生什么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的戏码。
不过，眼下倒是有几件事是急着要处理的。
地下商业体设计图按照现在的设计，是肯定不会过的，想办法让它过，这个是高级难度。
老爸留下的房子，要尽快处理好，这个前期很困难，中期相当困难，后期是是地狱级难度。
因为老妈的精神分裂症……还有她那一帮子想在这里边占便夷娘家人想拖死叶伯常。
叶伯常接下来的二十年当中，有十几年都是在折磨当中度过的。
这些折磨，一部分来自老妈。
一部分来自两个舅舅、叔伯。
还有一部分是源自自己。
他的道德感太强，导致许多事都没办法撕破脸，精神内耗十分严重。
再加上老爸离世之后的财产继承问题。
让叶伯常一直都害怕结婚，且，钱越多，越怕结婚。
后来这些负担与麻烦事都结束了，但是在精神上对叶伯常造成的影响远没有结束，一直以无形枷锁的方式折磨他。
在叶伯常看来，重生了，何偿不是一种自我救赎的开始。
叶伯常把烟点着了，“袁哥，我不会请假的。”
“单位做不完的工作，我会带回家去做的。”
“袁哥，我能不能借一下你的笔记本电脑。”
老袁这次可以确定，叶伯常真的变得不太一样。
以前，他一定会请假，家里发生一点点的事，他都会回家去处理。
他现在能这么大方地表示以事业为重，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老袁突然想到了什么，“伯常，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
“那个……戴茜的事，不处了就不处了。”
“你一个男人，也吃不了什么亏。”
“不能共患难的女人，你还能指望她什么？”
对了，叶伯常现在应该还有个女朋友的。
不过……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了吧？
并不是因为叶伯常的父亲去世的原因。
而是不知道谁把叶伯常他妈有精神病的事在单位上传开了。
之后，戴茜就再也没有消息，连叶伯常他父亲去世，她甚至都没有随个礼。
老袁把他的笔记本放在叶伯常的面前，“要是真想女人了。”
“d盘里面找找，总有一款适合你。”
“不过话前头，别把老子的键盘弄脏了。”
叶伯常，“我会把你的d盘清理干净的。”
“你敢……”老袁勒叶伯常的脖子的时候，愣了愣，不禁，“伯常，你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不一样吗？
还好吧，只是想换个活法。
成全别人，恶心自己，别人不一定会满足；
成全自己，恶心别人，至少自己是开心的。
上一次年轻的时候，叶伯常觉得，只要妥协，只要让步，只要委屈自己，那么大家能开心幸福。
二十年之后，才明白，妥协一次，就会次次妥协。
让步一次，就会次次让步。
委屈自己就会一直委屈。
只要能吃苦，就特么能吃一辈子的苦。
所以，别人幸不幸福，跟叶伯常没半毛钱关系，这一世，他必须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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