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识脚步顿了顿，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
他推着车，悄悄走了过去。
直到陈识走到近前，阴影笼罩了她书页，宋婉才恍然惊觉，抬起头来。
看到是陈识，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像是熟透的苹果。
她有些慌乱地合上书，扶了扶略微滑落的眼镜，声叫道：“……叔？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点儿被惊扰后的无措。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陈识存心逗她，倚在自行车上，歪头看着她那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书，封面上是复杂的电路图和一些英文符号，“我来找魏主任办点事。倒是你，宋婉同学，这大周末的，不在宿舍休息，跑这儿来用功，这书里边到底有什么这么好看？”
宋婉的脸更红了，连耳垂都染上了粉色。
她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页角，声辩解：“我……我在学习一些理论……这里安静。”
陈识知道这丫头不禁逗，看着她膝盖上那本书一样的教材，岔开话题，“看这么难的书，不累啊？”
“还好。”宋婉老实地回答，“有些地方不太明白，需要多花点时间。”
她顿了顿，像是才反应过来，声问，“叔，你……你事情办完了？”
“嗯，办完了。”
陈识点点头，看着她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鼻子，忽然想起空间里好像还有几只个头较的螃蟹，本来是留着自家吃的。
他心念一动，道：“你等会儿。”
他走到自行车旁，假装从车后座的布袋里摸索了一下，随后从空间中拿出用油纸包好的两只肥硕的梭子蟹，递了过去。
“喏，这个给你。”
陈识语气随意，仿佛递过去的是两个馒头，“朋友给的，清蒸了吃，味道鲜得很。你们搞研究的，费脑子，补补营养。”
宋婉看着那两只被草绳捆着、还在张牙舞爪的螃蟹，彻底呆住了。
她看看螃蟹，又看看陈识，嘴巴微张，半没出话来，脸上写满了茫然。
“拿着啊，愣着干嘛？”
陈识把油纸包往她手里塞，“别又钻书本里忘了吃饭，到时候真饿傻了，那可就造不了飞机了。”
宋婉被动地接过那还带着湿气的油纸包，入手沉甸甸的，螃蟹在她手里动弹了一下，吓得她差点把包扔出去，幸好及时稳住。
她捧着这意外的重礼，脸颊绯红，眼神里充满了无措和感激，声嗫嚅道：“谢……谢谢叔……可是……这太……”
“别可是了，赶紧回宿舍吧，外面冷。”
陈识打断她，挥挥手，跨上自行车，“走了，下次看书记得看路！”
完，他脚下一蹬，自行车便滑了出去。
宋婉抱着那包螃蟹，站在原地，看着陈识骑着车远去的背影，晚风吹起她的围巾和发丝。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看怀里还在窸窣作响的油纸包，又抬头看看陈识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声地对着空气又了一句：“谢谢叔……”
然后，她才像捧着什么易碎的实验仪器一样，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宿舍区走去。
一路上，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怀里这两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上，反而反复回响着陈识那句叮嘱，脸颊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发烫。
她甚至下意识地绕开了平时常走的那条路，生怕再撞到什么树上，平白惹人笑话。
推开宿舍门，一股混合着雪花膏、墨水味和女孩子气息的暖意扑面而来。
周末的午后，宿舍里难得的清希
靠窗的上铺，来自江南水乡的孙丽华正对着镜子，心翼翼地往脸上抹着新买的润肤脂，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红色娘子军》。
下铺的北京本地姑娘李卫红则盘腿坐在床上，手里飞针走线，正给自己那件褪了色的蓝布罩衫袖口打补丁，针脚细密匀称。
而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王淑芬，依旧雷打不动地坐在书桌前，对着那本《高等数学》蹙眉苦思，面前的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
“婉婉回来啦？”孙丽华鼻子最灵，率先闻到那股淡淡的海腥味，她放下镜子，好奇地探过头来，“咦？你怀里抱的什么呀？怎么有股……腥气味儿？”
宋婉有些局促地把油纸包放在屋子中间那张兼作书桌和饭桌的旧木桌上，声：“是……是螃蟹。”
“螃蟹？！”
孙丽华和李卫红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连沉浸在数学世界的王淑芬都推了推眼镜，投来惊讶的目光。
这年头，在内陆的京城，寻常猪肉都难得一见，更别提活生生的海螃蟹了！
这简直是稀罕物中的稀罕物！
李卫红放下手里的针线，凑到桌前，看着油纸包里那两只被草绳捆得结实实、兀自挥舞着大钳子的青壳螃蟹，眼睛瞪得溜圆：“我的老爷！真是螃蟹！还是活的！宋婉，你……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得花多少钱和票啊？”
她性格爽利，直接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宋婉的脸更红了，在室友们惊奇又带着探究的目光下，声解释道：“不是买的……是，是我叔……他刚才来学校办事，碰上了……硬塞给我的。”
“你叔？”孙丽华眨巴着大眼睛，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在公安局工作的同志？他对你可真好！这么大两只螃蟹，给就给了！”
在李卫红和孙丽华这些普通学生和市民的认知里，公安同志虽然光荣，但也就是个“公家人”，工资待遇比普通工人强点也有限，属于“吃皇粮”的体面职业，但绝非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她们印象中的陈识，大概就是个穿着制服、精神抖擞的年轻公安，可能有点本事，但绝对想不到陈识已经是分局里手握实权、屡破大案的刑侦队长了。
连宋婉自己，也只知道陈识在公安局工作，好像立过功，具体职务和级别，她一个沉浸在书本里的姑娘家，压根没去细想过，陈识也从未在她面前刻意显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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