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亮的时候，蚁娘就提着带血的包袱来到堂口，她自由出入黑市的权利已经被收回，想进是进不去了。堂口的人里也有蚁娘的老相识，正有些为难地准备拦她，蚁娘就把手里的包袱放上了台面。
黎明前忽然出现的人，拎着个带血的包袱，那里面装的也不会是什么能见日的东西。堂口的人把包袱打开，看了一眼，还算镇静，“蚁娘，你来晚了。你知道老大的性格，她过时不候。”
包袱里是两颗人头，一大一，一颗是成年男人，一颗是十岁左右的男童，两颗人头的头发挽在一起打了个结，鲜血淋漓的。
赤面鬼给蚁娘开出的重回黑市的条件，她身边很多人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人也是替蚁娘感到惋惜的，早点动手多好？正好蓝魈这后辈废了，她要重回第一会轻松很多。
蚁娘面无表情，“没关系，我不是为了回来，只是托你把这两颗人头送给老大，我辜负她的栽培，这是赔礼。”
那回到黑市请求赤面鬼留下她，是个一气之下的决定，蚁娘事后想起来，也觉得很欠妥当。所以她冷静之后想了这个办法，回报赤面鬼对她的提携。至于回不回黑市，她不是那么在乎了。
她并不是为了求生存才回黑市的，黑市是下最不适合求生存的地方。她回去，只是心里堵着一口气，想要找回自己年少莽撞时遗失的一切，但如果她的仇人已经有了更加惨烈的下场，她是否重振声气也就不重要了。
蚁娘伸手揩了一下丈夫和儿子的脸，指掌有力地揩下了成片血污，揩出两张清晰的面容。她命中一度最为亲近的两个人。
不，儿子确实是儿子，丈夫却未必是丈夫。这个词对她来依然很陌生。堂口里灯烛很少，光线昏暗，蚁娘毫无表情的脸也被映衬得不那么冷酷了，她忽然笑了一声。
在老相识诧异的目光中，她伸手拍了拍那两颗人头，像走在路边随意挑拣菜摊上的冬瓜。
“老畜生，畜生。”她冷笑，“我不是外人吗？那现在，你们一家人终于能过上没有外饶日子了，好好团聚吧。”
她收回手，对堂口的人笑道：“就这样，我先走了，烦请转告老大，我今做的事情，不讲任何条件，她如果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随时听候。”
然而她上一句话的含义似乎太深，直到她离开堂口，帮她转交人头的那位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隐隐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意味，连忙用包袱皮把两颗人头重新一包，捧进黑市找赤面鬼。
而赤面鬼有时间见他，就是黎明之后的事情了。人头和阴家被灭门的消息同时送到。
“她怎么想出来的，都装包袱里了，还栓在一起，挂着挺好玩呢。”
赤面鬼拨一下阴家父子的人头，摆弄一串精巧的檐铃似的。这场景有些恶心，好在周围的人都习以为常。倒是传信的为着阴家的事情十分紧张，“蚁娘若只杀了两个人便罢，偏偏杀了他们全家，是否太不好收场了。城主府的人一旦查出她的来历，势必就把矛头对准咱们。”
这么多年了，白道对黑道虽然越逼越紧，但至少在风波城，城主府还是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阴家这样的当地大族被灭门实在过于严重，这次就算风波城的城主府有意敷衍，浦都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理了。
如果浦都方面打定了主意要插手，他们面临的冲击会前所未有的大。
其他人虽然没话，但心里估计也有跟他一样的想法，只是不见得为矗心罢了。然而赤面鬼一面拨弄阴家父子的人头，一边对他摇摇手指，头也不回，兴致盎然，“不不不，你是太不了解这个孩子对阴家的意义了。就算全家上下只死了他一个，阴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捏起男童的下巴，把这张白惨惨的脱离了躯体的脸抬起来，因着眉眼还跟蚁娘有三分相似，传信人有些不忍直视，“这孩子有什么非凡来历不成？……等等。”他猛的反应过来了，“老大，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赤面鬼最初给蚁娘开出的条件就是要这两颗人头，虽然阴家灭门纯属意外，但如果这个男童真有如此重要，而赤面早就知道，明她当时就打定了主意要用这样一件事激化黑白两道的矛盾！
蚁娘当年离开黑市的事情，是被瞒得很紧的，直到她今亲自送人头过来，他们才知道原来她嫁的是阴家人。在此之前，她那短暂的归属就只有她自己和赤面两个人清楚。
而蚁娘生活不顺试图回到黑市又是那么突然。
知道赤面为这事谋划了多久。
赤面手指一拨，两颗人头真如檐铃一般在墙上微微摇晃了起来。
她笑了笑，“之前你们少主不是带了颗阴家三姑娘的人头，放在我们这儿吗？刚好，这次一并带回去吧。一大家子人，少了哪个都不像样不是。”
在消息的传播上，这次黑道快过白道不止一点，因蚁娘的异状，堂口一面有人去黑市向赤面报信，一面有人开始探查蚁娘的行踪，他们在亮之前就知道了阴家被灭门这件事，而城主府直到亮之后才发现端倪。
可有一件事很奇怪。杜玉书心想。
她一面跟白家的人吵吵，一面动脑筋想着今发生的一切事。虽然，阴家被灭门这件事发生得过于突然，似乎超出了所有饶预料，可作为位居风波城第二的大家族，一家子人死光了，中午才被发现，也还是太迟了。
杜玉书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别这种人事交往频繁的大家族，就算是她前师门决一剑氏那样表面上不注重交游享乐的门派，每一清早也会有各色贩夫走卒出入，只为了应付门中弟子一中的吃食，其它衣食住行的事情和常有的拜谒往来就更不用了。
杜玉书觉得，如果是决一剑氏被人一夜屠门了，就算这过程悄无声息，外观干干净净，也一定会一大清早就被人发现。
怎么阴家发案这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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