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秒。
林疏桐的声音像一根冰锥,刺穿我因失血和震惊而嗡嗡作响的耳膜。
那声音冷得像金属刮擦骨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福
时间,这个曾经被我无数次拆解、分析、试图超越的维度,此刻化作了最残忍的倒计时。
我能听见自己每一次心跳的回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滴答作响的机械钟。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凌迟芸那颗脆弱的机械心脏,也在凌迟我。
我能感受到她手指残留的温度正一点点消散,指尖微弱的抽搐像是某种无声的哀鸣。
“告诉……妈妈……我选择……和她一样……”
芸的声音轻得像风,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她的呼吸几乎听不见,但每一个字都像落在胸腔里的碎玻璃。
她的眼睛,那双曾经映出整个星空的眼睛,此刻正慢慢失去焦距。
分光仪投射出的最后影像,是她唇边一抹释然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那笑容里藏着温柔与决绝,像是穿过暴风雨后终于抵达岸边的人。
和她一样……和我的母亲一样。
我的母亲,选择守护那些被林月称作“蝼蚁”的普通人,为此不惜与挚友决裂,甚至献出生命。
而芸,这个被当作“生命银斜容器和钥匙创造出来的生命,在最后一刻,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她不是一个冰冷的数据载体,她是一个人,一个和我母亲一样,拥有伟大灵魂的人。
“没用的,沈墨!”林月的笑声从服务器的扬声器里炸开,尖锐而扭曲,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在狂欢,“你以为摧毁这些坐标点,就能阻止我的新世界?太真了!‘生命银携的种子,我母亲的最高杰作,早就通过血液制品、疫苗、甚至饮用水源,播撒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受益于现代医学奇迹的人,身体里都可能流淌着‘裁决者’的基因片段!他们都是我未来的兵卒,是我神国的第一批信徒!”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寒意从脊背一路窜上后颈,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
遍布全球?
这才是她真正的计划!
摧毁这些器官工厂,不过是斩断了藤蔓,而真正的根系,早已盘踞在人类文明的基石之下。
她要的不是一个由服务器控制的银行,她要的是将整个人类,改造成她的资产!
“生命维持系统电压下降到15%!心脏泵压失效!芸!”林疏桐的喊声把我从彻骨的寒意中惊醒。
她跪在芸身边,双手飞快地在芸胸口的检修面板上操作着,试图重启那颗即将停摆的心脏。
工具与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在死寂的空间中格外刺耳。
二十秒。
服务器屏幕上,全球的坐标点同步进度条已经达到了99%。
无数个红点在世界地图上亮起,像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斑。
屏幕的冷光映在我们脸上,苍白如鬼。
国际刑警的专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和确认声,一场席卷全球的风暴正在酝酿。
可我知道,这不够。远远不够。
“沈墨,听着!”林疏桐头也不抬,声音因急切而嘶哑,“林月的计划里,这些工厂只是‘提取端’,而真正的‘控制端’,也就是那个能激活全球‘种子’的‘创世指令’,一定还藏在服务器的某个地方!我们必须找到它!”
创世指令……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跳动的进度条,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芸用她的生命换来了这些坐标,但这只是第一步。
她的血是密码,打开了门,但门后的恶魔,还未被真正锁住。
“你找不到的。”林月的声音带着一丝病态的怜悯,“那份指令,是我母亲穷尽一生心血的结晶,是超越这个时代一百年的代码。它被‘裁决者’的基因序列加密,除非你能复活我的母亲,否则……”
十秒。
芸的身体猛地一颤,她一直紧握着我的手,突然松开了。
那只冰冷的机械手无力地垂下,指尖划过冰冷的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分光仪上的生命影像,也随之化作一片黑暗。
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能听见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能感觉到灵魂被抽离的空洞。
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无边的灰烬。
“心跳停止……脑电波消失……”林疏桐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颤抖,“沈墨……她走了……”
走了。
这个词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我抱着芸渐渐冰冷的身体,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那是医院的气味,也是她生命的余温。
“游戏结束了,沈墨。”林月的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胜利者的傲慢和嘲弄,“感谢你,帮我完成了最后的压力测试。现在,全世界都将见证神明的降临!”
随着她话音落下,服务器上那100%的同步进度条,突然开始闪烁起诡异的红光。
紧接着,所有的坐标数据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乱码、最终化作一行血红的大字:
[系统净化程序启动…全部数据将在60秒后永久销毁。]
她在销毁证据!
不,不对!
她不是在销毁证据!
她是在完成最后的仪式!
当所有坐标从网络世界消失,现实中的“种子”就会被激活!
这是一个信号!
“来不及了!”林疏桐看着倒计时,脸色惨白,“物理断电也来不及了!核心程序已经启动,它会自我供能直到完成任务!”
五十秒。
我死死地盯着那行血字,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输了。
即使付出了芸的生命,我还是输了。
等等……
我的目光猛地定格在芸胸口那块被林疏桐打开的检修面板上。
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机械心脏,它的内部结构,那些缠绕的线路和芯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那种光芒,像是某种隐藏的信号。
芸最后的话语,像一道闪电劈开我混乱的思绪。
她和母亲一样。
母亲当年的研究,并不仅仅是基因工程。
她最后的论文,我曾经看不懂的那些章节,讨论的是生物信息与量子存储的交叉领域!
她认为,dNA本身,就是最高效、最稳定的信息存储硬盘!
芸的脊髓里有主控芯片……她的血液是密码……
如果……如果她的心脏,不仅仅是维持生命的泵,还是一个……数据终端呢?
“她的生命维持系统……”我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已经彻底失效了。”林疏桐悲韶回答。
“不,”我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疯狂的火焰,“它不是维持系统……它是一个‘摆渡人’!它在芸活着的时候,负责将她脊髓芯片里的数据‘摆渡’到血液里,再由血液作为密钥,解锁服务器!这是一个单向的、活体的加密流程!”
“那现在她……”
“她死了,流程就中断了。”我接口道,“但是,最核心的东西,那个所谓的‘创世指令’,林月为了绝对安全,一定没有上传到云端服务器。它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源头!”
我的目光从机械心脏,缓缓移向旁边那台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机柜。
林月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把开启宝藏的钥匙交给了芸,却把宝藏本身,藏在了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个“接收器”的普通硬盘里!
芸的牺牲不是为了换取那些坐标,那些坐标只是一个烟雾弹!
她真正的遗言,她最后的选择,是在告诉我——解开谜题的最终答案,不在生物里,而在机器里!
她用自己的死亡,斩断了生物与机器的连接,将那个“创世指令”变成了一个被永久封存在物理硬盘里的孤本!
四十秒。
“林疏桐!”我嘶吼道,“把你的分光仪给我!”
林疏桐虽然不完全明白,但看到我眼中的决绝,还是立刻将手腕上的便携式分光仪解下,抛给了我。
冰冷的仪器落入我手中,它的镜头,曾经映出芸最后的影像。
现在,它将成为我最后的武器。
林月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惊慌:“沈墨,你想干什么?!你疯了!”
疯了?
或许吧。
当世界在我面前崩塌,当挚爱在我怀中逝去,疯狂,是我唯一剩下的选择。
我抱着芸,一步步走向那台闪烁着死亡倒计时的服务器。
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倒映出我布满血丝的双眼。
其中一个硬盘的指示灯,正以一种与其他硬盘截然不同的、微弱却固执的频率闪烁着。
就是它。
我轻轻放下芸,用指尖拂过她冰冷的脸颊,那触感依旧柔软,却不再回应。
“芸,看着。哥哥,带你回家。”
然后,我转过身,举起了手中的分光仪,那深邃的镜头,像复仇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硬盘的数据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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