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计一舟他们这一行人吃过饭之后便准备动身。
计一舟看嘉禾一副颓靡的样子眯了眯眼，“嘉禾？你要不……自己起码在后边儿来？”
少女心事他不懂，反正孩子也没有明，就这样吧。
嘉禾打了个哈欠，故作精神地笑了笑，“别呀，我自己骑马多累呀，我要跟茯苓一块儿坐大马车！”
他们两辆高级马车都要带走，嘉禾也长大了，再继续跟他们同乘也不大方便。
城门刚开，辘辘的车轮声便碾碎了清晨的寂静。
宁元禧跟在两位哥哥身侧，一步步走向那辆即将载她远离的马车。
崔翎安就在送行的人群里，沉默得像一块礁石。
他没有上前话，只是目光始终胶着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看着她与相熟的伙伴道别，看着她最终被茯苓扶上车辕。
在弯腰进入车厢前，宁元禧的动作顿了顿，终究还是回过头，目光越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准确地找到了他。
没有红眼，没有泪光。
他也只是看着她，微微颔首。
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眼之间，又被风吹散。
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马夫一声吆喝，车队缓缓启动，穿过高大的城门洞，影子在青石板上一点点拉长，变淡，最终消失在官道的拐角。
崔翎安站在原地，直到那背影再也看不见，才默默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回自己的院，而是径直去了崔戟明亲的书房。
崔戟明正在摆弄兵书，见他进来，眉眼间还带着送别的萧索，便搁下了笔，温声道：“送走了？”
“嗯。”崔翎安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涩。
“父亲，”他走到崔戟明书案前，深吸一口气，“儿子想清楚了，我要参加明年春的武举。”
崔戟明微微一怔，审视着崔翎安。
“武举……”崔戟明沉吟着，“你自幼习武，弓马拳脚都算娴熟，但科场之上，绝非仅凭勇力即可，兵书韬略，策论文章，皆要考核，如今距春闱，不过大半载光景，你当真想好了？”
“儿子想好了。”崔翎安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从前习武，只为强身健体，后来，是想挣一个军功，但如今，儿子有了必须要去都城的理由，武举，是捷径。”
他没有明那个理由是什么，但书房里的两个男人都心知肚明。
崔戟明看着崔翎安，他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头，“好，既然你心意已决，为父便为你延请名师，家中藏书，凡兵策之类，任你取阅。”
“儿子明白。谢父亲成全！”崔翎安深深一揖。
从这一起，崔翎安的生活骤然改变了轨迹，他的世界，缩成了书房、演武场和卧房的三点一线。
与此同时，在通往都城的官道上，马车日夜兼程。
宁元禧坐在微微颠簸的车厢里，看着窗外不断向后掠去的景物，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崔翎安给的那个手把件，猫的身子被她盘得愈发油润。
茯苓看出她心事重重，温言安慰：“姐，等到了都城，就能见到陈姐他们了，再结识些新朋友，便不会觉得闷了。”
宁元禧回过头，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我没事，只是有些……舍不得。”
转眼到了年底，宁元昭他们一行人才终于赶到了都城。
一到都城，东西都还没放下，一家三口就被徐修和拉去了他们家里，热热闹闹地要给他们办个接风宴。
“清晏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徐修和拽着宁元昭坐在席间，拉着他的手好一顿呱唧，“你可是不知道，你们走了之后都城的局势有多么的险峻，有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多两句话。”
宁元昭笑着拍了拍徐修和后背，“有晏宁在你害怕什么？”
“嘿嘿，那倒也是。”徐修和笑着把徐晏宁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还好万事都有他跟我商量着。”
“你快别了，你看嘉禾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快些吃饭吧，这一路都辛苦了，快些吃完了回去休息休息，等不忙了咱们再聚。”
刘云开这会儿也高兴，脸上都有表情了，招呼着他们快些动筷子。
宁元禧笑着擦了擦嘴，“就是呀，我都要饿得胃疼了。”
陈意安砸吧砸吧嘴，“我回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热情，有情绪了。”
“哎哎哎，话可不是这么的啊。”徐修和乐呵呵地，“这不是你都回来快一个多月了吗？那股新鲜劲儿你自己都忘记了吧。”
“那咱就什么也别了，快些吃饱了回去睡觉吧。”计一舟拿着筷子在桌子上怼了一下，“都兄弟，我就不客气了啊。”
“那就开吃吧开吃吧。”徐修和吆喝。
纵是有千言万语，这会儿看着宁元昭他们一行人满脸的疲惫之色也不好现在就，兄弟几个干脆快点把饭吃完让人休息好了好好聊。
吃饱喝足，在徐家坐着了一会儿话，兄妹仨就立刻回家去了。
都城这个寨子一直都有人打扫，宁元昭他们的房间也都是干干净净。
计一舟回去之后，把炕上那些杯子全都响了起来，往上边扔了一个床垫，正在铺床的时候宁元昭不解地走了过来，“炕烧着了，床垫……会不会烫坏？”
计一舟铺床的手一顿，镇定自若地把床垫又收了回来，重新把床铺好。
“忘记了，在寮南待得太久了。”
宁元昭碰了碰计一舟后腰，“水弄好了，你去泡泡，我来弄。”
计一舟转身勾了勾宁元昭的腰带，“不一起啊？”
宁元昭笑笑，“先不了吧，你眼睛都快这个不开了。”
“行吧。”计一舟配合地打了一个哈欠，“那我先去洗了，你把上边儿多铺一点。”
都已经习惯了寮南那边的气，这一下子突然回来了，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个温度。
还好从前的衣服虽然放到现在都已经过时了，却还是依旧能穿。
炕上非常暖和，计一舟洗完澡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宁元昭，等人刚一躺床上，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明儿去定做几身时兴冬衣，咱家里的都是十年前的款式了，不好看……”
话都还没完，计一舟便头一歪睡了过去。
宁元昭笑了笑，搂着人一起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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