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的莲池在春分时节漾起新绿，去年冬冻裂的荷叶下，钻出几支嫩红的新芽。林晚棠坐在池边的暖阁里，看着墨无殇教孩子们用竹片做莲灯骨架。他左臂的疤痕在阳光下淡成浅粉，与孩子们手背上的冻疮印相映，倒像是同一种勋章。
“墨大哥的手艺真好！”阿竹举着刚做好的灯架，竹条弯成的莲花瓣比池里的真花还要灵动，“比苏御哥哥做的机关莲还好看！”
苏御正蹲在暖阁角落调试机关，闻言佯装恼怒地扬了扬手里的齿轮：“等我的‘会跳舞的莲灯’做好，保管让你们惊掉下巴。”他身旁的木箱里，已经堆了十几个缠着彩绸的机关灯，灯座下的轮子转起来，能沿着池边的石板路跑出半里地。
苏殇掀帘进来时，带来满室酒香。他手里捧着个青瓷坛，坛口飘出的甜香混着莲池的水汽，让人想起去年冰封谷的雪夜：“尝尝新出的‘莲心酿’，用池里刚开的第一拨白莲花酿的，加了百草堂的蜜露，孩子们也能喝。”
林晚棠接过他递来的陶碗，浅碧色的酒液里浮着一朵完整的莲心：“你倒是越来越会琢磨了。”她转头看向墨无殇，他正教最的孩子系灯绳，指尖的动作比握刀时温柔百倍，“清风寨的赵寨主，下月初要来千机阁做客，还带了西域的葡萄酿。”
“正好试试我的新菜。”苏殇摩拳擦掌，“我学晾‘莲影鱼脍’，用池里的锦鲤做的，片出来的鱼肉能透光，摆盘时像朵盛开的莲花。”
墨无殇突然抬头看向池对岸，那里的柳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百草堂的堂主，背着个药篓，正踮脚往暖阁里望。“远来了。”他放下手里的竹条，“肯定又带了新制的药膏。”
堂主被发现，红着脸跑过来，药篓里的瓷瓶叮当作响：“林阁主，墨大侠，这是新炼的‘玉肤膏’，专治冻疮和刀伤，对墨大侠的旧伤也有好处。”他从篓底翻出个油纸包，“还有我娘做的杏仁酥，给孩子们的。”
孩子们欢呼着围上去，暖阁里顿时热闹起来。林晚棠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黑风谷的那个雨夜，她和墨无殇躲在破庙里烤火，那时的江湖还笼罩在暗影里，她从没想过有一，能这样安稳地看着孩子们抢点心。
“在想什么？”墨无殇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盏刚糊好的莲灯，灯面是他用炭笔描的并蒂莲，“苏御，今晚要在池里放灯，庆祝守心珠碎后百日平安。”
林晚棠接过莲灯，指尖抚过灯面的纹路：“在想，原来江湖的好日子，不是打出来的，是守出来的。”她看向远处正在教孩子们辨认草药的堂主，和蹲在地上修机关的苏御，“就像这莲池，要换水，时时除虫，才能年年开花。”
墨无殇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守。”
傍晚时分，千机阁的弟子们在莲池边摆了长桌，苏殇做的莲影鱼脍摆在中央，鱼肉片成的花瓣围着一颗嫣红的鱼籽，像极了含苞待放的荷花。清风寨的赵寨主果然带着西域葡萄酿来了，他身后跟着几个扛着木箱的弟子，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箱西域的彩色琉璃盏。
“这琉璃盏能透光，做灯座最好。”赵寨主拍着墨无殇的肩膀大笑，“我家子听要放灯，非让我把他攒的宝贝都带来。”
暮色渐浓时，莲池里浮起了数百盏莲灯。苏御的机关莲灯在水面滑行，灯座下的轮带起涟漪，将烛光漾成一片碎金；孩子们做的竹骨灯摇摇晃晃，却格外明亮；林晚棠和墨无殇合做的那盏并蒂莲灯飘在池中央，灯芯跳得格外欢，像是有生命般。
“快看！”阿竹突然指着空，众人抬头，只见苏殇不知何时放飞了几十盏孔明灯，灯面上用朱砂画着的莲花，在夜空中连成一条星河，“是莲星！”
堂主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经，借着灯光翻到某一页：“书上，看到莲星的人，都会平平安安。”
林晚棠靠在墨无殇肩头，看着孔明灯越飞越高，突然觉得守心珠的碎裂并非终结。那些化作光点的魂魄，或许就藏在这星光里，藏在孩子们的笑声里，藏在每个为江湖安宁付出过的人心里。
“敬江湖。”赵寨主举起酒杯，酒液里映着漫灯火。
“敬莲影。”苏御和苏殇同时举杯，两饶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墨无殇为林晚棠斟满莲心酿，酒液里的莲心还保持着盛开的模样：“敬我们。”
林晚棠与他轻轻碰杯，酒液入喉，带着莲花的清甜和蜜露的温润。她知道，江湖的风浪或许永远不会停歇，但只要这莲池的水还在流，只要这灯火还在亮，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就永远有值得守护的温暖。
夜深时，孩子们都靠在大人怀里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林晚棠收起《千面惊鸿录》，今的页码旁，她画了一盏的莲灯，灯芯处写着四个字：江湖长安。
墨无殇吹灭暖阁的烛火，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书页上。他看着那四个字，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与你同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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