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撑几轮？”老九就着酒壶灌一口光之月华。
表情享受，姿势洒脱随意，要不是他身上绑着的五行链，真让人以为他是在青丘山头，惬意地对影成三人。
“几轮？”木招摇俊眉微挑，好似老九在讲什么笑话。
“就眼下这种状况，最多，再撑一轮。夜游神倒还真有两把刷子！瞧他们了！”他后背挺得笔直，姿态端庄得无可挑剔，往酒盅里倒一杯光之月华……佳酿犹如银河瀑布倾泻而下。
即使到了此刻生死存亡的关头，他的举手投足间仍是端庄的翩翩君子，不疾不徐。
两个与同寿的老妖怪明明讨论着迷谷空间内一众妖兽的生死存亡，语气却闲适的好似在话家常般。
“虽不是同生，但能共死倒也不错。”木招摇抿一口，光之月华的香气充溢唇齿之间，回味无穷。他闭着桃花眼，满脸享受，光之月华从不似今这般好喝。
“共死？你怕不是忘了自己不死不灭？”老九弯起修长的狐狸眼，讥笑他。
到这会儿了，还想着跟他共死？！他往嘴里灌一口酒，才发现酒坛子已然空了……扔了手里的空坛子，打个满足的酒嗝。
“是他不死不灭……不是我。这地间，叫木招摇的妖怪，只我一个。”哪怕重生千百次，都不是他，不是么？
木招摇眼里竟然还有些得意。
老九修长的狐狸眼微微一睁，也对。
像这般闷骚做作的木招摇，地间还真就他一个！
洒然伸出右手，打开飞来酒坛的红布封口，猛灌两口光之月华，痛快！痛快！
木招摇拧眉不悦：“你这般牛饮，当真是糟蹋我的好酒。”
“像你这样扭扭捏捏喝不痛快，才是糟蹋良辰美景。”老九呛他，最看不惯他这种拿腔拿调的做派。
“糟蹋良辰美景？？老九，你好好看看，今，谁没尽兴？？”
他长袖一挥，五行狱内，上至妖王，下至妖，各个端着酒盅，捧着酒坛，喝得高海阔，满面春风！！
迷谷空间内，好一副醉生梦死，有今朝没明日的大好光景！！
大风端着酒盅，抿一口，看一眼一旁的凿齿。
凿齿不能化人形，老虎粗粝的舌头卷起光之月华，喝得是酣畅淋漓，虎须上都沾染了光之月华的酒珠。
模样很是憨态可掬。
\"我倒是第一次见老虎喝酒……你这舌头有趣，竟然能弯成个勺子舀酒喝。真可爱。”
凿齿睨她一眼，似笑非笑，他一个上古妖王可爱？！
“我也是第一次见秃毛的孔雀。彼此彼此！”他嘴里不饶人。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牙不疼了？”大风肆意地丢了酒盅，拎起酒壶把光之月华往老虎嘴里灌。
“到底是光之月华……妙啊，妙！”凿齿任由她灌酒，灌多少他就喝多少！重生至今，还未如此痛快过呢！
满足地拍拍肚子……就那么仰一倒，打起了酒呼噜。
“想不到，竟然能醉死在光之月华里，值了！”大风又喝一盅，她酒量浅薄，没几杯下肚，已经晕头转向，醉趴在老虎肚子上打瞌睡。
妖怪们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喝得痛快！但各个眼里都禁不住流露些许伤感和眷恋。
毕竟谁都不想死。
可不是没办法么。
夜游神的轮绞杀，一轮接着一轮，不死不休。
他们所有人，都耗尽了灵力。
举目所见，再也没有一丝生机。
既然要死，那自然是醉死在光之月华里！不亏！不亏！！
抹一把辛酸泪，妖怪们又开始豪言壮语地干杯……
木招摇餍足地看着喝得东倒西歪的一众妖怪：“慈风光，不是良辰美景？？”
丁令威端着手里的酒盅，喝得不是滋味。
日子……这就到头了？？
他的仙根都没稳……这就完了？
“威威，这是光之月华，你不喝吗？”苍耳端着木招摇为她特制的酒盅，酒盅里也是特别为她而酿的光之月华，度数不高，口味甘甜，灵气也更为精纯。
她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拿个大酒坛倒酒，这酒盅要是空了，过一会儿就会自动满上……平时，顶多三五杯的量，今木招摇倒是好兴致，帮她也撤了禁制，可以喝得一醉方休。
“妖娘……你，你真得不怕么？”丁令威瘪着嘴。
明明前一刻他们还斗志昂扬，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怎么这会儿，各个都喝得酩酊大醉，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他们明明那么厉害！
一个是招摇山的大妖，木招摇，一个是青丘的九尾狐……
洞内还有那么多的洪荒老妖……
怎么就都要死了。
忍不住捻起袖子，擦拭眼角的泪珠。
“怕啊，可是，怕有什么用？活一，就要过好一的日子。过会儿黑了，夜游神再召唤血月，你定后悔此刻没有尽胸痛饮！”苍耳两眼笑眯茫
丁令威看她年纪，竟能如喘然处事……不觉有些羞愧。
他修了千年的道，日日贪生怕死，还真不如个妖娘豁达。
对！
要是待会儿真死了，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痛饮光之月华！
干脆扔了酒盅，端起酒坛子猛灌两口，一股缥缈仙气直冲气海，荡涤得他周身畅快！！
光之月华！！
原来就这就光之月华！！
气海内顿觉灵气翻涌。
“妖娘！可不得了！我觉得我又行了！！”
方才枯竭的灵气只几口酒下肚，此刻已是波涛翻涌。
立马再猛灌两口！！
众妖酣畅之际，忽闻得耳边又响起那悲鸣声。
日落月升。
是一日红甚一日的血月。
众妖嘴角荡漾笑意，看着那如血的月亮，恐惧一点点在心中散去。
不就是拼个你死我活么！
何惧！
他们醉眼朦胧，淡漠疏离地看着结界外连绵的万座山崖，在悲鸣声中，一座接着一座，化作沙尘，随风而散。
千山崖万物归元。
妖怪们灵力蒸腾……
此刻，生死已然不重要了。
他们边喝边闹，边将周身灵力散作结界……
灵力低微的妖怪，最先在笑闹声中将肉身化作了结界。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飘然而逝。
丁令威恍恍惚惚看着身边一个个随风而散的妖怪，耳边是渐渐稀薄的欢声笑语。拥挤的五行狱是越来越宽敞。
妖怪变少了……夜游神的悲鸣神力却更强了。
心中凄怆。
人生自古谁无死？？
哪怕就他一个的散仙……世间折腾一遭留不下任何的痕迹。
回首望去……他炸炉，升仙，日日惴惴不安，苟且偷生……仿佛，真不如此刻畅快！
大妖怪如何？散仙又如何？
他看着凿齿，看着大风，看木招摇和老九……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肉身开始飘散……
此时此刻，他们都是一样的。
不过是死罢了。
……
迷谷结界终被撕裂。
眼前空间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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