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一边哄着身边的两个孩子,一边泪水涟涟,“陆巡使,程巡判,我当真不知道你们在……”
“我晨起的确是去打了酱油,也不心撞到了一位娘子,可我后来将自己的酱油赔给了对方,也算是两清了。”
“什么罂粟壳水,什么赵记吃食摊,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上头更有一个长年卧病需要喝了汤药的婆母,讨生活实在不容易,若是还要被诬陷了什么投毒的罪名,那往后当真是没有活路了。”
乔氏越越伤心,原本的哽咽也变成了最后的嚎啕大哭。
鼻子一把泪一把的,看着好不可怜。
程筠舟当即便急得不行,几乎要跳起脚来。
这个乔氏,当真是睁着眼睛瞎话!
他和陆明河方才已经查问的清清楚楚,也有多人指认就是这个乔氏故意在钱麦身后大力推她,致使钱麦手中的酱油罐子彻底摔碎。
而酱油铺子的伙计也,乔氏进了酱油铺子之后,起初磨磨蹭蹭,东拉西扯地了一箩筐的话,使得那伙计都要怀疑这乔氏是不是不想拿了银钱,想要白得了一罐子酱油。
而自钱麦到了酱油铺子之后,乔氏便一改先前磨蹭拖拉的模样,干脆利索地拿了钱出来打酱油,期间更是连声催促,似乎生怕误了什么事情一般。
显然,乔氏做这件事情是蓄谋为之,这酱油罐子里面,势必早已放了罂粟壳水。
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乔氏,可她现在非但不承认,还要胡搅蛮缠,明里暗里地他们左军巡院仗势欺人?
简直就是个刁妇!
程筠舟气得不行,可对于这种撒泼打滚,犹如滚刀肉一般的人物,尤其还是个年轻妇人,却是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陆明河却是眯了眯眼睛,嘴角泛起一抹嘲弄,“既然你此事与你无关,那本官倒来问你,你家中不过就是两个大人,两个孩子而已,日常吃喝哪里需要这么一大罐的酱油?”
“再者,你口口声声你家日子艰难,这一大罐酱油花费不少,可气又越来越热,酱油存放时间有限,你买上这么多酱油,不怕浪费,不怕腐坏?”
“这……”乔氏语塞,连哭嚎都一时忘记,呆愣了许久后,才嘴硬道,“买多少酱油也是我家自己的事情,就算是两位大人,也无权管这些……”
“你买多少酱油自然是你自己的事情,可这酱油里面的罂粟壳水却是板上钉钉。”
陆明河声音低沉,带了些许寒意,“投毒一事,你若此时缄口不言,那便到我们左军巡院的刑房中,慢慢就是。”
言罢,陆明河直起了微躬的身子,抬手招呼刘三儿等人,“乔氏,涉嫌投毒一案,现拒不认罪,更不愿供出幕后主使,即刻带回左军巡院,用重刑!”
“重刑”两个字,陆明河咬得极重。
“是!”
刘三儿等人大声应下,拿了绳索便要上前。
乔氏见左军巡院根本不吃她撒泼打滚儿的那套,直接便来动真格的,当下脸色白了又白。
就在那绳索套到她脖子上时,乔氏急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陆巡使,程巡判,我,我全都……”
“那你且将事情前因后果仔细来,若有不尽不实之处……”
陆明河冷哼,睨了乔氏一眼。
目光冰冷,令乔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后,便是如鸡啄米一般地把头磕了又磕,“是是,大人放心,我一定实话实。”
“这酱油里面有罂粟壳水的事,我的确并不知晓,也不知道是要陷害那赵记食摊。”
乔氏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不过是晨起我要去买酱油的时候,有人将我拦了下来,给了我一个酱油罐子还有一大把钱,让我去酱油铺子……”
“之后,就是撞倒那钱娘子,将我手里面的酱油连罐子一并都赔给那钱娘子。”
“我看这事儿并不麻烦,对那钱娘子也没什么损伤,到手的银钱实在也是多,便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这件事情。”
“陆巡使,程巡判,我当真不知道那酱油罐子里面有罂粟壳水,我当真没有要害钱娘子和赵记食摊的意思,我也是被蒙在鼓中的。”
“还请二位大人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儿上,莫要与我一般计较……”
乔氏再次哭嚎起来。
这次的哭声中,倒多了许多真切,倒让这乔氏看起来更加可怜了一些。
这使得乔氏家门外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叹了口气,许多人更是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乔娘子,也是生活所迫,终究是个可怜人啊……”
“这话的不对,若是生活所迫,便可以收了旁人银钱,去做上一些根本不对的事情,那成什么了?”
“就是,这人活在世上,哪个不是生活所迫?”
“乔氏可怜的,等下回有贼偷了你的钱袋子,等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自己日子艰难的时候,你若敢跟贼计较,那我就跟你急!”
“……”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陆明河却是盯着乔氏继续问话。
“那你且看,给你钱,让你做这件事情的人,是何人?”
“回陆巡使。”乔氏哽咽,“我认得那个人,那个人就是先前王记馒头铺的大掌柜,石掌柜!”
石满滔?
陆明河与程筠舟互相看了一眼,面色皆是一沉。
先前石满滔因为嫉妒赵娘子的灌浆馒头滋味好,生意好,不惜放出赵娘子偷学王记馒头铺手艺的流言。
使得赵娘子一度被人指指点点。
而后,赵娘子施展手艺,用接连数日做出不同种类的美味吃食破解了流言,自证了清白。
再然后,赵娘子以牙还牙,对外宣称王记馒头铺的灌浆馒头手艺来路不正,使得王记馒头铺的生意大受影响。
王记馒头铺的东家王兴怀为挽回声誉,将石满滔彻底撵走。
听,失了王记馒头铺大掌柜职务的石满滔,再不曾找寻到好的营生,多日无所事事,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这是因为自己此时的困苦,便想着报复赵娘子,彻底毁了她的赵记食摊,毁了她的名声?
陆明河的脸色沉了又沉,当即带着底下人去找寻石满滔的住处。
程筠舟在后面跟上。
走的时候,一并带上了乔氏这个人证。
刘三儿先前为石满滔做事,知晓他家中住处所在,在头前带路。
“陆巡使,再往前走三个胡同,再往里走,第七户人家便是!”
“嗯。”陆明河点头,脚下的速度更加快了一些。
但走着走着,陆明河突然停了下来。
“陆巡使是觉得有何不妥吗?”刘三儿不解。
“你们几个,跟着程巡判去石满滔家中,若见了人,直接带往左军巡院。”
陆明河抬手,“你们几个,随我一同去找王兴怀!”
自晨起开始,他便和程筠舟带着许多人在街头查问酱油铺发生的事情。
汴京城可以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他们的动静,必定会被街头瞧热闹的人看到,且议论不休。
石满滔既然是指使乔氏的人,那他必定会时刻关注这件事情,大概率也已经知道他们找寻到了乔氏,知道他自己早晚会被供出来。
此时的石满滔,自觉事迹败露,要么会即刻潜逃。
要么便会去找寻能够帮他的人,好度过此时的难关。
此外,还有第三种可能。
就是如同乔氏一般,石满滔的背后,也有人指使。
因为王记馒头铺的流言而受到影响的,不单单有石满滔,还有王兴怀。
且陆明河记得,王兴怀当初为了王记馒头铺的生意,除了找寻到赵娘子道歉以外,还想着和赵娘子合作。
但赵娘子并不同意,直接拒绝。
而后,便是赵娘子那的生意越发红火,生意也从街头推车变成了更大的摊棚。
王记馒头铺的生意,却是每况愈下。
可以,记恨赵娘子的人,除了石满滔,还有王兴怀。
大胆一点来猜想,倘若当真是王兴怀指使石满滔做了这件事情的话,那此时无论是要潜逃,还是要找靠山,那石满滔都会先去找寻王兴怀。
前者是索要潜逃所需的银钱充当盘缠,后者则是以此事为威胁王兴怀想办法。
最不济,还能鱼死网破,谁也逃不脱。
索性程筠舟带人前往石满滔的住处即可,那他便去王兴怀家中看上一看。
不定,会有令人意外的收获。
陆明河打定主意,不等程筠舟思索,便带着周四方等人去找寻王兴怀。
程筠舟则是带了刘三儿前往石满滔的住处。
日薄西山,西方的空,几乎是染红了大半个。
街上的行人,往往常一般人来人往,但在看到素日一贯开门营业,卖力招呼食客的王记馒头铺大门紧闭时,皆是有些好奇。
“这王记馒头铺怎么了?晌午我看还正常做着生意呢,怎地这会儿突然关门了?”
“莫不是,这晌午生意太好,银钱已经赚够,所以连晚上生意都不必做了?”
“得了吧,这现如今谁人不知,王记馒头铺的生意比着从前一落千丈,到了饭点连桌子都坐不满,哪里来的生意太好?太差还差不多!”
“难不成,就是因为生意太差,开门做生意实在划不来,干脆晚上不开门,也少赔上一些?”
“啧啧,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这脑子不灵光就算了,这耳朵也不灵光了起来,就没听?”
“听啥?”
“这王记馒头铺的东家出事儿了!”
“啥事,快!”
“是这王记馒头铺的东家王兴怀,指使先前王记馒头铺的大掌柜石满滔给赵记食摊里用的酱油下了毒,被那赵记食摊的赵娘子发现了!”
“竟有这等事情?”
“这王兴怀,是打算毒死赵记食摊的食客不成?”
“如此随意草菅人命,实在太可恶了些吧!”
“岂止啊,听那毒并不致死,却会让人上瘾,时常惦记,但真正上瘾后会浑身难受,连同骨头都犹如蚂蚁咬噬一般,一辈子离不开,这王兴怀是看赵娘子的食摊生意好,便给她下这种毒物,待时机成熟后再将赵娘子告到开封府衙,以此污蔑赵娘子用毒物敛财呢!”
“赵娘子靠做吃食谋生,这般行径,那便是要彻底毁了赵娘子的名声,要让她彻底活不下去了!”
“都杀人诛心,王兴怀做这种事,比下毒害人命还要可恶一些!”
“赵娘子不过就是因为卖过灌浆馒头,吃食生意好,便被王兴怀记恨到这个地步,要除之而后快,那其他食肆,岂非更是王兴怀的眼中钉?”
“你这话到是到点子上了,要不然这偌大的汴京城,为何唯独他王记一家能将这馒头食肆开的红火,其余人为何都做不起来?”
“看来这个王兴怀还是个惯犯?这王记馒头铺也算是踩在旁饶血汗上做起来的生意……”
“现在王记馒头铺关门,实在是罪有应得,该!”
“也算是老有眼,让这王兴怀事迹败露!”
“这王记馒头铺,就不配再开门,王兴怀一家,就该滚出汴京城!”
“……”
王兴怀给赵记食摊下毒不成,反而被赵娘子发现的事情,顺着边的风,在大街巷之间飘摇。
赵溪月等人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不过他们并非是听街头巷尾的议论,而是从登门的陆明河与程筠舟口中听到。
“药铺已经指认石满滔曾经购买过罂粟壳,石满滔的家中,也发现了熬煮后还残留的罂粟壳,可以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石满滔的罪名是彻底跑不掉了。”
陆明河道,“石满滔承认他是受王兴怀指使,王兴怀许诺给他一笔银两,且等将赵娘子你赶出京城后,仍旧让他回王记馒头铺担任大掌柜一职。”
“王兴怀起初一口咬定此事与他无关,更指责石满滔因为被撵出王记馒头铺之后心怀怨恨,因此对他随意攀咬,要我们左军巡院还他清白和公道。”
“石满滔因此勃然大怒,对王兴怀破口大骂,不但指出当初王兴怀给他的银两上有着王记防止银两丢失时专门的戳记,且王兴怀当初为了王记馒头铺生意,蓄意破坏其他食肆生意的事实。”
? ?之前很多人都猜到了,显得这个结果也不意外了……果然是我脑洞不够大?下次让我琢磨一个大家都猜不到的案子……(蓄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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