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云霞宫重重包裹。
比起往日，今夜的宫殿更添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寂静，连巡夜宫饶脚步声都似乎被刻意放轻、拉远了。
姜舒辰独自坐在内殿，指尖无意识地蜷紧，掌心沁出薄汗。
方才她通过千里螺传来的信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简短，却重若千钧——
【重点查证镇北军副将孙莽与启悟将领兀术之间是否存在秘密联络渠道。此人或为关键。务必谨慎，其府邸守卫森严，恐有高手。若事不可为，速退。】
镇北军副将！这可是手握实权、负责北境部分防务的重要将领！若此人真与敌国勾结，其危害远超之前的车驾司郎中之流！
几乎是毫不犹豫，姜舒辰立刻唤来了青一。
他将信息转述，末了，语气凝重地强调：“……孙莽府邸恐有高手，务必万分心，若察觉不对，立刻撤回，安全为上。”
青一面具下的眼神一凛，抱拳沉声道：“主子放心，属下明白。” 身为暗卫，他比谁都清楚探查这等手握兵权的将领府邸意味着什么，那无疑是龙潭虎穴。但主子的命令，他万死不辞。
身影一晃，青一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宫殿深处。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姜舒辰在殿内踱步，坐立难安。每一次窗外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他既期盼青一能带回铁证，又无比担忧他的安危。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在姜舒辰的焦虑快要达到顶点时，窗棂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响动。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滑入殿内，正是青一。
他气息微喘，夜行衣的肩头处似乎被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所幸并未见血。
“主子！”青一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和后怕，“孙莽府邸果然戒备森严，暗哨遍布，且有内力不俗的护卫巡逻。属下险些被发现。”
姜舒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可有受伤？查到什么？”
青一缓了口气，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虽未找到与兀术的直接书信，但属下在其书房外潜伏时，亲耳听到他的心腹幕僚与下属密谈！他们提及……提及下一次粮草运送的具体路线和时间，语气诡秘，似有意泄露给启悟！还到……‘京中大人物的吩咐’、‘南边的朋友已经安排妥当’等语！”
京中大人物？！南边的朋友（指南月吗？）！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通敌证据！
姜舒辰瞳孔骤缩，怒火瞬间席卷而来，恨不得立刻将那叛国逆贼碎尸万段！
然而，青一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浑身发冷。
“属下撤离时，为避开巡逻，绕至府邸西侧矮墙，”青一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却意外瞥见……瞥见一道身影，同样黑衣蒙面，身形手法……极似凤麟卫！那人并非在监视孙莽府邸，反而像是在……像是在暗中找寻属下留下的些许痕迹，动作熟练，且偶尔动作皆是凤麟卫常用联络手势！”
“什么？！”姜舒辰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
凤麟卫？！
母皇最信任的凤麟卫，不仅可能办事不力，甚至可能……有人与叛将勾结？或者，是在为某些人掩盖真相？！
前世凤麟卫在国难当头时的“消失”与“无能”，此刻如同噩梦般再次袭来，与青一的话交织在一起，化作冰冷的恐惧，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
信任的基石，在这一刻剧烈摇晃，几乎崩塌。
他该怎么办？
直接将证据和疑虑禀报母皇吗？
可是通过谁？凤麟卫指挥使吗？如果指挥使本人也有问题呢？或者，她麾下早已被渗透？
今夜青一的行动极有可能已经引起对方警觉，甚至自己这边也可能被监视起来了。
皇宫里的一切都在凤麟卫的眼皮底下，他要想有所动作，这份证据和这个惊饶发现，很可能根本到不了母皇面前，就会石沉大海，甚至打草惊蛇，为自己和青一招来杀身之祸！
青一必不能再冒然前去调查了。
今早朝堂的消息他亦有所耳闻，前世他记得启悟国起兵还有一段时间，为何这一世却提前了？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被赐婚，对方改变了计划？
恐惧和孤立无援的感觉如同潮水般将姜舒辰淹没，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千里螺，那温润的触感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浮木。
对！她！
她一次次的帮他，她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情报网，她……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能值得信任，并且有能力将信息直达听的存在！
虽然依旧不知她是谁，目的为何，但此时此刻，唯有那饶武力可以在皇宫中悄无声息的来去，姜舒辰别无选择。
他不能拿母皇的安危和凤溪的国运去赌凤麟卫的忠诚。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姜舒辰的眼神变得决绝。
“青一，你带来的消息和证据，至关重要。但凤麟卫……恐已不可全信。这段时间先暂停一下调查，如果凤麟卫真的背叛了母皇，那我们的调查无异于是提醒对方，我们已经发现了她们的秘密，到那时，对方为了保密，我们必然会有危险。”他声音沙哑却坚定。
青一身体一震，沉默地低下头，显然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凤麟卫职位在暗卫之上，且在宫中来去无踪，要想绕过她们办事，难办。
“是，主子！”青一重重点头，身影悄声融入黑暗。
待青一离开，殿内重新恢复死寂。
姜舒辰脱力般跌坐在椅子里，心脏仍在狂跳。他再次握紧袖里的千里螺，冰凉的物件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灼热和不安。
【在吗？】姜舒辰轻声询问，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与依赖。
【嗯。可是遇到了麻烦？】对方的回话很快，就像是一直在等着他联系一样，想到有这个可能，姜舒辰不免心跳加速了些许。
【是，我现在调查到了孙莽通敌的实证，且凤麟卫可能已经背叛了母皇，我想把这些消息告诉母皇，但是我又担心有人监视，不敢贸然行动，你武功高强，能否帮我这个忙？】
姜舒辰想不到其他的好办法了，这是一场豪赌。而他，已将重要的筹码，压在了那个迷雾重重的身影之上。
希望她不会让他输的太惨。
【等我！】没有思考停顿的时间，千里螺那头立刻传来了两字，之后就没了动静。
姜舒辰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什么意思，等她？那人是要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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