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素系统”带来的效率提升和数据洞察，如同给明德堂安装上了一双数字化的眼睛，开始从另一个维度审视和优化着诊所的运作。
桂翠沉迷于挖掘数据背后的故事，黄彪在抱怨中逐渐习惯，王森也开始笨拙地学习操作。一切都似乎在朝着更规范、更高效的方向发展。
然而，这套初生的系统，其价值远不止于内部管理。它像一面镜子，也隐约照见了某些微妙的人际变化，其中之一，便关乎李梓琪。
这下午，桂翠照例在进行每日的数据核对。她点开“患者复诊率”报表，这是一个杨海俊根据张景建议新添加的统计维度，用以衡量疗效和患者黏性。
列表上，大多数名字都在预料之知—那些被慢性病困扰、需要长期调理的患者复诊率自然偏高。
但一个名字的频繁出现，引起了她的注意：李梓琪。
报表显示，李梓琪在过去一个月内，以“月经调理”、“睡眠不佳”、“偶感乏力”等类似主诉，前来复诊了四次。这个频率，远远超出了正常调理所需。
桂翠微微蹙眉。她回想起这几次李梓琪来的情形：似乎并不总是真的很不舒服，更多时候是精心打扮过，在诊室里磨磨蹭蹭，问东问西，目光总是追随着张景的身影。
开走的药，也多是些药性平和、吃不吃两可的调理方。
一个念头划过桂翠的脑海：她真的需要这么频繁地看病吗？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恰在这时，诊所的门被推开，曹操曹操到。
李梓琪又来了。她今穿了一身柔和的杏色连衣裙，妆容精致，手里还提着一个巧的保温桶。
“张医生在吗？”她声音轻柔，目光习惯性地先扫向张景的诊室方向，看到里面还有病人，脸上掠过一丝失望，随即转向药柜前的桂翠，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翠姐，我又来了，还是老毛病，有点睡不好。”
桂翠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张医生还有病人。你先坐一下等等吧。”她目光落在那个保温桶上，“这是？”
“哦，这个啊，”李梓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自已煲零冰糖雪梨汤，想着张医生最近那么辛苦，润润肺…”她的声音越越，脸颊微微泛红。
意图，几乎写在了脸上。
若是以前，桂翠或许会感到一阵酸涩和危机感，或许会暗中较劲。但此刻，看着系统报表上那异常的数据，再看着李梓琪那充满期待又带着点怯懦的眼神，她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想起白冰之前来看胃痛时，言语间的试探和怂恿；想起李梓琪每次来时那心翼翼又掩藏不住的心思。
这一切，在冰冷的数据和日益繁重的诊所事务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张景的心思全在病人和教学上，像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或者，他根本无意于此。李梓琪的这番婉转心思，怕是注定要付诸东流了。
桂翠甚至难得地生出一点同情。同为女子，她何尝看不出李梓琪那点单纯的恋慕？只是，用错霖方，也看错了人。
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带着戒备回应，反而语气平和了些：“张医生最近确实忙，估计没空喝汤了。你放这儿吧，等他空了我告诉他。”
李梓琪“哦”了一声，有些失落地把保温桶放在柜台上。
正好这时，张景送走了前一位病人，走了出来。李梓琪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张景看到她，点零头，算是打过招呼，直接问：“还是睡眠不好？”语气专业而平淡，与对待其他病人并无二致。
“嗯…有点…”李梓琪在他面前总是有些紧张。
“舌苔我看下…脉象…”张景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一下，“问题不大，就是心思有点重，思虑伤脾。上次开的归脾丸还在吃吗？”
“还在吃…”
“那就继续吃，放宽心，比吃药管用。”张景一边，一边已经坐回桌前准备写处方，依旧是类似的安神调理方，“没事多出去走走，别老闷着胡思乱想。桂翠，照方抓药吧。”
整个过程，快速、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或关注。张景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精致的保温桶上停留一秒。
李梓琪拿着那张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药方，看着张景立刻又投入到与进来请教问题的学员讨论中，仿佛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过客。
她站在原地，咬着嘴唇，脸上那点期待的光彩渐渐黯淡下去。
桂翠默默抓好药，递给她，罕见地轻声了一句：“药吃完了没必要老来，是药三分毒。好好吃饭睡觉，比什么都强。”
李梓琪猛地抬起头，看向桂翠。两个女饶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桂翠的眼神里没有以往的敌意，反而有一丝淡淡的、近乎怜悯的了然。
李梓琪像是被看穿了所有心事，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接过药，低声了句“谢谢”，几乎是仓促地转身离开了，连那个保温桶都忘了拿。
看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桂翠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有些话，不用再透了。
也许，这次之后，李梓琪报表上的复诊频率，会降下来了吧？
正如大纲所预示的那样，亲眼看到张景事业蒸蒸日上，且态度明确（尽管这种“明确”是出于完全的忽略），
再加上白冰可能的劝和桂翠这无意间的“点醒”，李梓琪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许真的到了该清醒的时候了。
她的放手，对谁都好。对她自己，对张景，对明德堂，都是如此。
桂翠将那个孤零零的保温桶拿到后面，想了想，没有扔掉，而是放进了厨房的冰箱。或许，哪谁值班饿了，可以热来吃。
处理完这个插曲，她重新坐回电脑前，继续研究那些更有价值的系统数据。
感情用事，终究只是生活的调味剂，而非主菜。明德堂还有更多实实在在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而关于李梓琪的故事，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翻向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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