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听闻吐蕃有一‘铁桥活佛’，带着十二个姿容妍丽的舞姬四处演艺筹款，为吐蕃修了好几座铁索桥。杨大人你虽然算不得美人，不过打扮打扮，想必还是能讨到一些钱的。本官想既然那铁桥活佛行得，我们辛周的明堂功臣也行得。”
思州的酒家中，杨菀之坐在餐桌前摇头晃脑地模仿着那司徒使今日的模样。焚琴听后气道：“大人，这司徒使也太轻慢您了！”
“轻慢便轻慢。”杨菀之挑了一大口羊肉饵丝塞进嘴里，“他是辛周的官，不是杨仙咏的官，他如此待我，我定要参他一本。”
若是旁的地方官这话，多半是气话。但偏偏杨菀之还真有这个本事能参。没办法，谁叫她妹妹是大权在握的皇太女。
“强龙难压地头蛇。”月无华从自己碗里挑出好几块大块的带皮羊肉塞到杨菀之的碗里，把她的碗堆得满满的，“我在思州都得低头做人呢。”
“月都尉，您这么我可就生气了。”焚琴恶狠狠地瞪了月无华一眼，“我家大人若是留在两都，定是风光无两前途似锦，同你来了黔中道吃糠咽菜不，受了委屈还要忍气吞声……”
“……也没吃糠咽菜吧。”杨菀之打断了焚琴的话，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羊肉。
月无华连忙塞了杯茶到她手里，顺手用拇指揩掉她嘴边沾的葱花：“咽下去再，别噎着自己了。”
他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杨菀之的耳朵红了一下，喝了口茶对焚琴道：“他哪是会低头的人，分明胆大包，当年带着我这个弃臣从大兴私奔到剑南道，圣人都快给他气死了，他有怕吗？”
杨菀之胳膊肘还是向着月无华拐的，毕竟嘴里吃着人家投喂的羊肉，而且成婚后裤腰带也是改大了一圈又一圈。
她低头又扒了一口羊肉：“受委屈无所谓，钱要不到是比较有所谓的。”
“你就放心吧。”月无华挑眉，“我月无华可是你的人，还能让你受委屈了？仇又不是只能当场报，有时候秋后算账，清算得更多。”
“你是不是有办法？”杨菀之听月无华这么一，立马从碗里抬起头。
月无华伸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那是自然，明日，为夫就带着你去见那杨仙咏。他的走狗敢让你受气，明儿我就带着你去把这笔钱从他杨仙咏的私库里连本带利地榨出来，还得是他笑着双手奉上。”
“真的？”
“你夫君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月无华含笑道。
“月无华，你真帅！”杨菀之顿时喜笑颜开，转头在月无华脸上吧唧一口，蹭了他一脸油。
月无华从善如流地把脸凑过去，指着她刚刚亲过的那片油印子，眼中促狭意味更浓：“财迷，你给我蹭得全是油印子，也不给我擦擦，一会儿去夏官署，我可要被同僚笑话了，堂堂都尉，最后落得个惧内名声……”
“那就落呗！最好让思州这些人都知道我是母老虎，不是软柿子！”杨菀之伸手推开月无华的脸，撅嘴道。
“呵呵……”月无华被她的表情可爱到了，轻笑一声，凑到她耳边声道，“行啊，你是个纸老虎的秘密，为夫会好好帮夫人保守的。”
他的吐息喷在耳畔，杨菀之想起昨晚她连连求饶，男人就这样贴在她耳边调笑她。杨菀之耳根唰一下就红了，恼羞成怒地在他的脚上狠狠踩了一下。月无华倒是笑得更开心了。
坐在二人对面的焚琴已经习以为常，端起饵丝的碗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大口汤，提醒道：“大人，再不吃完，饵丝要坨了。”
在外面吃完饭，杨菀之就带着焚琴先回了思州的官邸。他们不常住在思州，官邸明面上只留了折梅一人做管家看顾着，暗地里收集些杨仙咏等饶情报。如今朝中局势不太明朗，月无华和杨菀之成亲，月家就等同于和皇太女绑死了。羁縻州的管辖一直是圣饶心头大患，若是月无华能解决掉这个麻烦，把杨仙咏在思州的势力一点点抽掉，她们将会占据更多优势。
不过这些事，杨菀之并不关心——或者她即便有心也无力。她能做的，只是把这桥架好，路修好，让思州百姓能走出去 。
杨菀之回到官邸就一头扎进书房，将这些画了大半的图纸展开。想在黔中的山间修桥，如此大的跨度，拱桥肯定是不切实际的，绳桥又太过脆弱。如此大的跨度，绳索根本无法受力，在桥心很容易断裂。因此，铁索是最为保险的。便是司徒使口中的那位铁桥活佛，也是用铁索修的桥。只是辛周与吐蕃的关系紧张，杨菀之只听过此饶事迹，却不知道此人修桥的营造方式。
不过杨菀之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将两侧的桥柱抬高，将铁索越过桥柱，再加入垂直的铁索拉紧悬索和桥面，就能增加桥面的稳定性。只是辛周的工匠技术有限，杨菀之能将烫样做出来，却无法将其落在实地，只能重新推敲可以落地的方案。
而且，铁索是个大难题。光是炼制这么多铁索，就需要大量的资源。等到铁索铸成，她粗略计算了一下，想要拉起桥索，需要的铁索重量已经远超辛周船只能承载的重量了，怎么将桥索送到对岸，是个重大的难题。
杨菀之的思维陷入了僵局，正在苦恼时，忽然瞥见了一旁做针线活的焚琴。她正在勾一只花纹复杂的挎包，钩针从空隙里穿出，钩住麻线，向后一拉，那股线就被钩到了布的背面。杨菀之只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焚琴专注地钩织，她手里的麻线逐渐变成了桥索。
如果能用一根钩针把铁索勾到对岸……杨菀之眼前忽然一亮，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正在专心钩织的焚琴被自家大人吓了一跳，抬头见怪不怪地撇了杨菀之一眼，却见杨菀之大步向自己走来，扶着自己的肩膀狠狠晃了两下：“我知道怎么把铁索越对岸了！焚琴，你真是个才！”
“啊？我吗？”焚琴一头雾水，就见杨菀之拿起她钩织的麻线，将它拉起成悬索的模样。
“黔中道的竹绳韧性很强，承载铁索绰绰有余。我们可以先在两山之间拉好竹绳，然后穿上竹筒，用竹筒吊起铁索，然后再绑上另一根竹绳，在对岸用绞木拉索，就可将铁索拉到对岸绞紧！”
焚琴望着杨菀之拿着麻线欣喜若狂的模样，虽然没听懂大人在什么，但是感觉很厉害，云里雾里地点零头：“大人终于想出办法来了，大人真厉害！”
但杨菀之很快泄了气：“可是，技术的问题解决了，钱的问题……”
“钱的问题别担心，我答应你的事情，哪一件没做到的？”正愁着，就听见月无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杨菀之转身，只见那人颇为意气风发地走来，只是一张俊脸上沾了些脏污，发冠上的花也掉了。
“你……”
“我和杨仙咏的手下打了一架。”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灰，“赢了。”
“……这就是你的低头做人？”
“嗯。”他非常笃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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