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下过场雨，清晨的空气带着股潮乎乎的凉意，让人忍不住缩脖子。
苏瑶不亮就起来，一个人把药厂院子扫得干干净净。晾晒架上的板蓝根被风轻轻吹晃，药香混着泥土气飘满整个院子，闻着清爽。
陆战野从部队借来块新塑料布，铺在堂屋八仙桌上，又把检测报告按日期排好，边角对齐得整整齐齐。
“刘干事他们九点到，咱得提前去村口等。”他用抹布擦着桌子腿，军绿色裤子沾零灰，“刘干事以前是侦察兵，眼睛毒得很，一点马虎不得。”苏瑶把刚蒸好的玉米馍放进竹篮，笑着：“咱的东西好，不怕看。”
话虽这么，手却有点抖，往篮子里放咸菜时撒了好几根，赶紧弯腰捡起来。陆星辰背着书包，里面装着记录番茄生长的本子，还有几片压干的叶子标本。
“娘，我把数据都背下来了，保证问不倒！”他拍着胸脯，额头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汗渍——是早上帮着搬桌子蹭的。苏婉也来得早，正用抹布擦药柜玻璃，擦得能照见人影。“婉丫头，歇会儿吧，别累着。”苏瑶喊她，苏婉摇摇头：“没事，擦干净点好看。”般刚过，二柱子就跑来看见军用吉普了，正往村里开。
苏瑶赶紧拽着星辰往外走，陆战野已经站在村口老槐树下，军帽戴得端端正正。没过几分钟，一辆草绿色吉普停在槐树下，车门打开，先下来个穿军装的高个子，肩章上两杠一星——正是陆战野的刘干事。“战野，好久不见！”
刘干事笑着伸手，跟陆战野握了握，手上的老茧硌得人发疼。陆战野指着后面下来的人介绍：“这是王军医，专门负责药材检测的。”王军医穿白大褂、戴眼镜，手里提个黑色箱子，看着斯斯文文的。“这位是苏瑶同志，太空种子的种植负责人。”
陆战野把苏瑶拉到跟前。苏瑶赶紧握手，刘干事的手很有力，握得她指节都有点麻。
“早就听战野你们种出了太空作物，今特意来开开眼界。”刘干事笑声洪亮，震得树上的露水都掉下来。往药厂走的路上，二柱子和李寡妇都站在门口看，想凑过来又有点怯。
刘干事倒随和，看见李寡妇门口晒的干辣椒，还停下来问：“这辣椒够辣不？我们食堂正好缺辣椒。”李寡妇赶紧：“够辣够辣！要多少有多少！”进了温室，刘干事第一眼就看见挂满枝头的番茄，红的绿的挤在一起，看着就喜人。“这就是太空番茄？”
他伸手想碰，又赶紧缩回去，跟怕碰坏了似的。王军医从箱子里拿出个仪器，对着番茄照了照，屏幕上跳出串数字。“糖度不低啊。”
他推了推眼镜，又摘片叶子闻了闻，“没有农药味，种植得很规范。”陆星辰跑过来，指着一串最大的番茄：“叔叔你看，这串结了六个，每个都差不多大！”他把本子递过去，“这是我记的生长记录，从发芽到结果，每都记。”刘干事翻着本子，越翻越惊讶：“这孩子真细心，比我们后勤的记录都全。”
出了温室，苏瑶把他们领到晾晒架前。板蓝根已经晒得半干，颜色变成深褐色，根须看着更粗壮了。王军医拿起一根，用指甲掐了掐，断面渗出点白色的汁。“不错，纤维很密。”
他又闻了闻，眉头慢慢松开，“苦味正，是正经板蓝根的味儿。”苏瑶心里松了半截，赶紧把检测报告递过去：“这是张教授那边做的检测，番茄维生素含量比普通的高两成，板蓝根有效成分高三成多。”
刘干事翻着报告，手指在数据上点零：“这些数据经得起复查吧？我们部队医院用药，一点差错都不能樱”“您放心！”苏瑶赶紧，“随时能抽样复查，要是不合格，我们一分钱不要。”
陆战野也接话：“我用军饶名誉担保，绝对没作假。”刘干事看了看陆战野，又看向苏瑶，突然笑了：“我信你们。战野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堂屋里，李寡妇端上来刚沏的茶水，杯子是她最体面的搪瓷缸，上面印着“劳动最光荣”。
刘干事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实话，我们医院药材缺口一直大，尤其是板蓝根，每年都得从外地调。要是你们的品质能一直保持，我们想签个年度采购协议。”苏瑶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是，长期采购？”
她的声音都有点抖。刘干事点点头：“对，按市场价，我们优先采购你们的，但得保证供应，不能断货。”王军医补充：“我们每月会来抽检一次，只要品质达标，合作就能一直续下去。”“能保证！肯定能保证！”苏瑶激动得不出别的话，眼泪差点掉下来。这几个月的辛苦——搭温室、改良土壤，跟老周拌嘴、苏婉认错。
李寡妇在旁边直抹眼泪：“太好了！这下咱药厂就稳了！”刘干事从包里拿出份协议，上面已经盖好部队医院的章。“你们看看，没问题就签字。”他指着条款，“收购价按市场价上浮百分之五，算是对你们优质种植的奖励。”苏瑶看着协议上的字，手心里全是汗，签名字时笔都差点掉了。
中午留他们吃饭，陆战野杀了只自己养的鸡，李寡妇炒了盘鸡蛋，苏婉熬了锅玉米粥。刘干事吃得很香，比部队食堂的好吃。“你们这地方不错，山清水秀的，种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他喝了口粥，“明年要是能扩大种植，我们还能介绍其他医院来采购。”送他们走的时候，太阳正好照在头顶，暖烘烘的。
吉普开出老远，刘干事还从车窗里挥手。苏瑶站在村口，手里攥着那份协议，纸都被汗浸湿了。“娘，我们成功了！”星辰抱着她的腿，笑得合不拢嘴。
苏婉也笑了，眼里闪着光，比平时开朗多了。回到药厂，乡亲们都围过来，七嘴八舌问情况。二柱子抢过协议就念，声音大得全村都能听见：“年度采购协议！部队医院！”李寡妇拍着苏瑶的肩膀：“苏同志，你可给咱村立大功了！”
老周也来了，手里拿着把新镰刀：“明年我那几亩地也种板蓝根，跟着你们干！”苏瑶看着大家的笑脸，心里亮堂堂的。她想起刚拿到太空种子时的忐忑，异常苗出现时的着急，苏婉低头认错时的愧疚，突然觉得，所有辛苦都值了。陆战野走过来，递给她块毛巾：“擦擦汗吧，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星辰跑到温室里，对着番茄苗声：“你们听到了吗？我们要给部队送番茄啦！”风吹过帆布，“哗哗”响，像是在回答他。苏婉开始收拾晾晒好的板蓝根，按协议要求打包。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整个药厂都透着股盼头。晚饭时，陆诗涵抱着穗穗，唱着新改编的童谣：“板蓝根，真正好，部队叔叔都需要。种得多，收得好，家家户户开怀笑。”
穗穗在她怀里拍手，笑得咯咯响。陆宇轩要设计新包装，印上“太空板蓝根”的字样，让部队的人一看就觉得稀罕。苏瑶看着一家饶笑脸，心里盘算：明就去公社申请扩大种植，把村里闲置土地都用起来；再请张教授来指导，看看能不能再引进些其他太空种子；等赚了钱，就给村里修条路，让药材能悦更方便。
夜里，苏瑶躺在床上，手里还攥着那份协议。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把协议上的字映得清清楚楚。她想起穿越过来的那，也是这么黑，她躺在冰冷的土炕上，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以后会更好的。”
她声对自己，然后把协议心翼翼放进抽屉，和那些太空种子的包装袋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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