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的院子诚如卫国公所，和她从前住的时候一般无二，干净的一尘不染。
梁善如一进屋，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她鼻尖立时久酸了。
梁氏最先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上前两步，站在她身边：“让你来看看不是为了招你伤心，你要是这会儿就掉金豆子，让你舅舅舅母怎么想呢？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梁善如闻言吸了吸鼻子：“我只是见到这些，一时想起阿娘。
那时候年纪，有很多事都记得不清楚了，但阿娘的一切我都记得很真切，是从前不敢想。”
她扯了抹笑：“当然不会哭啦，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不敢想，卫国公脸色又难看了些。
张氏看在眼里，赶紧：“往后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再也不用怕自己受不住委屈了。”
孩子过去几年那么不如意，硬撑过来的，要是总怀念起爹娘，日子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张氏是心疼她，上来想抱一抱人，结果柳宓弗动作更快，一把就把梁善如抱住了：“要我，表姐想哭就哭，只是没那个必要。
现在来了京城，有我们在，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姑母和姑父在之灵，一定也替表姐高兴。”
她笑嘻嘻的，眉眼弯弯的模样看着就喜人：“我虽明年就要成婚，但就嫁在上京城，表姐留在京城里，咱们还能常来常往。
表姐到了年纪，最好是也嫁在盛京，这样咱们长长久久的不分别，有任何事都能彼此照应了！”
张氏一把就把人给拽了回来：“你口无遮拦你越发胡起来。”
柳宓弗撇撇嘴：“我又没错什么。”
早晚都是要嫁饶。
梁善如倒想过一辈子不嫁人，等以后手上银子更多些，她也在盛京站稳脚跟，到时候就搬出去自己住。
一个人自由自在没有人管着，日子别提多畅快。
但就怕不遂人愿，她如今来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后面的事她心内有所期盼，可不想事与愿违，以后失望。
经历过生死的人，再没什么想不开放不下，生死面前，余下那些便都成了闲事。
柳宓弗这话的也不算错，她便笑着接了过来：“那就要靠姑母和舅母了，凭我自己怕是没这么大的本事。”
她不是自谦，这话发自真心。
当初她能嫁到武安侯府，不也是靠着三皇子吗？
否则人家都未必看得上她。
门楣低些的，恐怕姑母是不肯的。
张氏接的倒是快：“你要这么，可就放宽了心，这事儿我保管放在心上。
先前我就跟你舅舅提过一嘴，你也十六了，照理到了议婚的年纪，先前是被人给耽搁了，现在来了我们身边，就算是跟你姑母住，可事儿我们不能不上心，要不还是先替你相看几个中意合适的，等你来了正好把这事提上日程。”
她一面，一面转过来看卫国公：“你舅舅偏你刚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这些事情一概不许提，免得招你不高兴。
弄得我有心无力，想替你操持吧，又怕你不领情，回头你舅舅也要埋怨我。
这下好了，你自己松了口，我可有的忙！”
张氏养了这么多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操持孩子们的婚事。
卫国公在这些事情上不大插手，全是她什么就是什么。
从儿媳到姑爷，张氏深以为她选中的都是极好的。
出身门楣，人品才学，没有一样不出挑。
她自己很有兴致，觉得这是一件积攒福德的事儿，甚至很有心给别人保媒。
现在轮到外甥女，她兴致当然更高涨。
先前卫国公就是知道她这么个兴趣，所以怕她一时头脑发热，非要给梁善如和亲事才劝下她。
今一听梁善如自己是愿意的，张氏高心不得了。
她还朝着梁氏高高一挑眉，一脸的骄傲：“我这个舅母跟你这做姑母的不相上下，孩子心里是有我的。
这下好了，你要给善如相看什么人，我可是一定要过问的。”
大家都在上京城生活了这么多年，为着沾亲带故四个字，也因为张氏和梁氏算得上性情相投，其实两个人私交不错。
梁氏闻言直翻白眼瞥她：“我的侄女，我还没什么，看把你给急的。”
她把梁善如拉回到身边：“我就不像你。初初刚来，我还想把她留在我身边多养些时日呢。
你做舅母的就是不心疼孩子，着急忙慌要把人许出去，不叫她过自在日子。”
做别人家的新妇和在家做姑娘是不一样的。
她们都嫁人多少年了，深有体会。
就哪怕是梁氏和张氏这样的，一个婆母偏疼当自己女孩儿似的待，一个婆母早逝上头没有人压着，难道就能一切随心，真跟没嫁人之前那会儿一样吗？
个中滋味，她们自然明白。
眼见着两个要拌嘴，柳宓弗脑子转的到底是快，即便知道不是真的恼了生气，还是圆场道：“年轻有为的郎君就那么些，给人家挑完了就没有了呀。
当初我也不愿意这么早许婚，想赖在家里多待两年，阿娘就是这么跟我的！
要我，阿娘和梁夫人的都在理。
不妨就先相看着，横竖又不是明就让表姐嫁人。
挑中了合适的郎君，再斟酌着看看，要是真不错，再想下一步的事儿。
表姐总是能在梁夫人身边待个一年半载的，您还怕阿娘能把表姐从您那儿抢过来呀？”
她尾音上扬时候显得俏皮，梁善如掩唇笑了两声：“让姑母和舅母的我成了香饽饽，怎么就见得我随意挑人家啦？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竟也值得您们拌嘴吵起来。”
卫国公才拉了下张氏劝：“不怕让孩子们看笑话。”
张氏噗嗤笑出来：“左右我话放在这儿了，善如的婚事我肯定要过问，到时候可别我做舅母的这样多事。”
她一歪头看梁氏，突然略带着试探的问了句：“我要给善如相看合适的郎君，你一时急成这样，或是你存了别的心思，所以不想给善如相看人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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