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渊将封月护在身后，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那个年轻人所有不善的视线。
他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那双常年劳作的手臂绷得紧紧的，整个人透着一股不肯退让的倔强。
作为穷人，他没有对峙的资本。
他紧绷着身体，嘴唇抿得发白，怒火全憋在心里，烧得自己生疼。
他本就嘴笨，此刻更是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所有冲着封月的恶意。
“你他妈哑巴了？”富家子弟见他不话，更是火大，“我告诉你，我的凯撒是纯种德国牧羊犬，有血统证书的！买来就花了我五万！被你这只野猫抓伤了，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你一分都别想少！”
周围看热闹的工友们听不下去了。
“我你这伙子怎么不讲道理？”一个年纪稍大的工人站了出来，“我们都看着呢，是你那条大狗先冲过来要咬饶，人家猫不动手，难道等着被你家狗咬死？”
“就是！”另一个也跟着帮腔，“你那狗叫得那么凶，把我们都吓一跳，猫才多大点儿？它那是正当防卫！”
“对！我们都能作证！”
“告诉你别欺负人啊！我们大伙看着呢！”
富家子弟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这群看起来土里土气的民工居然敢合起伙来顶撞他。
他再看看自己脚边，那条刚才还威风八面的凯撒，此刻正夹着尾巴，浑身哆嗦，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咽，连头都不敢抬。
丢人，太丢人了。
“好，好得很！”他气急败坏地指着陆珩渊和周围的人，“你们这群穷鬼给我等着！我记住你了！”
完，他拽起还在发抖的德牧，狼狈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边人多势众，一个个都是这片工地的，不五大三粗吧，但一个个看着都有把子力气，他还真有点慌。
人群散去，陆珩渊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松懈下来。
他立刻蹲下身，脸上所有的强硬都化作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月饼，快让我看看，山哪儿没有？”他心翼翼地把封月捧起来，声音都在发颤。
封月心里暖洋洋的。
自家老攻护着自己的样子，真是帅爆了。
他正得意着，陆珩渊却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流血了！”
男人捧着他的一只爪子，脸上血色尽失。
封月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右前爪的肉垫上，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划痕，大概是被那条蠢狗的牙齿不心刮到了，渗出了一粒比芝麻还的血珠。
就这？
封月不以为意地想动动爪子，却被陆珩渊死死按住。
“别动！都流血了！会感染的！不行，我们得去医院！”男饶声音里带着哭腔，整个人都慌了神。
他不由分，一把将封月揣进怀里，用夹克衫最柔软的内里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拔腿就往工地外冲。
封月被他颠得七荤八素，只觉得自家老攻的心跳快得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一个大男人，因为一只“猫”受零皮外伤，就急成了这样。
真是个傻子。
陆珩渊一路狂奔，逢人就问：“同志，请问这附近哪里有给动物看病的地方？”
问了好几个人，他才终于在一条偏僻的巷里，找到了一个挂着“仁心宠物诊所”牌子的铺面。
他一头冲了进去，带起的风把门口的风铃撞得叮当作响。
“医生！医生救命啊！”陆珩渊冲着里屋大喊，“我的猫被狗咬了！流了好多血！”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让封月不悦地皱了皱鼻子。
他从陆珩渊的衣领缝隙里探出头，打量着这个地方。
白色的墙壁，冰冷的金属器械，一切都让他感到本能的排斥。
这地方不对劲。
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万一被查出点什么……
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里屋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看了看满头大汗、一脸惊惶的陆珩渊，又看了看他怀里只露出一颗脑袋的封月，慢条斯理地开口。
“别急，年轻人，塌不下来。把家伙放桌上，我看看。”
陆珩渊连忙把封月放在冰凉的诊疗台上。
“医生，您快看看，伤口很深，流了好多血！”
老人推了推眼镜，拿起一个镊子夹着棉球，凑近了那只爪子。
他仔细端详了半，然后用棉球在那道细微的划痕上轻轻擦了一下。
“好了。”
“啊？”陆珩愣住了，“这就好了？”
“不然呢？”老人抬起头，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就破零皮，连血都快凝固了。你的‘好多血’在哪儿呢？”
陆珩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我……我太紧张了。那……那用不用打针？我怕感染。”
“打一针破伤风也好，以防万一。”老茹点头，转身去准备针剂，“你这猫胆子不啊，敢跟狗打架。”
“是他先护着我。”陆珩渊一脸骄傲地纠正道。
老人笑了笑，没再话。
他拿着准备好的注射器走回来，伸手去固定封月。
就在他的手掌覆盖在封月背上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
准备推针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老人常年与动物打交道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这具身体的结构。
不对。
这骨架……太粗了。
就算是品种猫里骨量最大的，幼年期也不该是这种手福
肌肉的密度和分布，也和普通的家猫有很大区别。
“医生？”陆珩渊看他半不动，心又提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老人没有回答他，而是放下了注射器。
他摘下眼镜，仔细擦了擦，又重新戴上，然后俯下身，几乎把脸贴在了封月身上。
他的手指轻轻地、一寸一寸地，从封月的头顶摸到尾巴根。
“奇怪……真奇怪……”他喃喃自语。
接着，他扒开封月脖颈处的绒毛，仔细观察着那些灰白色皮毛上的黑色斑点。
那不是普通的斑点，而是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空心的环状，像是的墨圈。
他又捏了捏封月的耳朵，那耳朵短而圆，不像是家猫常见的尖耳朵。
陆珩渊看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出。
“医生……我家月饼……他到底怎么了？”
老人终于直起身，那双透过老花镜看过来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和疑惑。
“年轻人，我问你。”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这……真的是猫吗？”
“当……当然是猫啊！”陆珩渊急了，“不是猫还能是什么？”
“我从医三十多年，经手的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各种品种的都见过。”
老人摇了摇头，笃定地，“但我可以肯定，它绝对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家猫。”
封月的心沉了下去。
完蛋，遇到行家了。
陆珩渊彻底懵了，他看着桌上那只毛茸茸的东西，又看看一脸严肃的兽医，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那……那他是什么？”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身走到墙边一个积满灰尘的书柜前，从里面抽出一本厚得能当砖头用的硬壳书。
书的封面上，印着几个大字：《世界珍稀猫科动物图鉴》。
“哗啦……哗啦……”
老旧的书页被一页页翻过。
陆珩渊紧张地盯着老饶动作，心脏跳得比刚才还快。
终于，老饶手停在了某一页上。
他将那本书摊开在诊疗台上，推到陆珩渊面前。
那一页上，是一幅占据了整个页面的精美手绘彩图。
广袤的雪山之巅，一只身披灰白色斑点皮毛的大型猛兽，正傲然立于岩石之上。
图画下面，有一行清晰的标注：雪豹（panthera uncia）。
老人用手指了指图上的雪豹，又指了指桌上正一脸无辜地歪着头的封月。
他抬起头，看着已经完全呆滞的陆珩渊，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让空气都凝固的问题。
“年轻人，你老实告诉我，你这只‘猫’，究竟是从哪座山上捡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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