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陆珩渊辞职的消息不胫而走。
晚饭时间,烟雾缭绕的工棚里,几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围着一张矮桌扒拉着饭盒,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那个不声不响就离开的人身上。
“哎,你们,老陆那子到底怎么回事?不干就不干了,连工资都没结完就跑了。”一个黑胖的汉子夹了一筷子咸菜,含糊不清地道。
“还能怎么回事,肯定是发财了呗!”旁边一个精瘦的男人嗤笑一声,“你们没看他前几那样子?跟丢了魂似的,后来又跟捡了宝一样。我猜啊,八成是买彩票中了。”
“得了吧你,就他那穷酸样,还买彩票?”
角落里,一个名叫刘三的男人一直没话,只是阴沉着脸听着。
他跟陆珩渊是一个村出来的,论辈分还得喊陆珩渊一声哥。
可他从就看不惯陆珩渊,不就是长了张比别人好看的脸吗?在工地上还不是一样累得跟狗似的。
凭什么好运气就都让他占了?
越想,刘三心里的酸水就越往上冒。
他放下饭盒,一声不吭地走出了工棚,摸出几枚硬币,径直走向工地门口那部油腻腻的公用电话。
他要给村里打个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他就是要让陆珩渊不得安宁。
电话接通,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夸张又热络的腔调:
“喂?是四婶吗?哎哟,是我啊,刘三!我在S市给您问好呢!对对对,我跟珩渊哥一个工地……哦不,珩渊哥现在可了不得了,不住工地啦!”
他故意拔高了嗓门,确保周围路过的人都能听见:
“发大财了!真的!现在都在城里买了带院子的大房子了!可威风了!哎,他也是,发了财也不跟家里一声,这不我替他跟您报个喜嘛!”
电话那头的惊呼和追问,让刘三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得意。
与此同时,城郊那座安静的老院子里,陆珩渊正干得热火朝。
他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结实、线条流畅的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一层薄汗。
他用新买的镰刀,将院子里半人高的杂草一片片割倒。
封月则在一旁玩得不亦乐乎。
他时而扑击一只飞舞的蝗虫,时而钻进刚割倒的草堆里打滚,毛茸茸的白色身体沾上了青草的汁液和泥土,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充满了野性的活力。
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陆珩渊甚至已经开始规划,等房子收拾好,就去考察一下市场,看看开个什么店最稳妥。
这房子他也没舍得找人来收拾,都是自己一点点改造,穷怕了,就想把钱放在口袋里存着。
这么一干就干了好多。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刺耳的铃声划破了院子里的宁静。
是前几刚花大价钱安装的电话,由于这个年代的通话不方便,他装好电话也没给村里打电话,主要人多眼杂,他并不想把自己现在情况告诉那边,只得写信给家里,那样还能隐蔽点。
陆珩渊擦了把汗,走到屋檐下拿起听筒,他以为是房产中介有什么后续事宜。
“喂,你好。”
“是……是珩渊吗?我是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心翼翼的、带着颤抖的询问。
陆珩渊的心猛地一沉。
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会儿打电话过来是信寄到了?
可是按着家里的情况,就算知道羚话也不舍得打电话过来的,现在的电话费可不便宜。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原本放松的肌肉瞬间绷紧。
“妈,是我。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他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背景里还隐隐传来一个老男人暴躁的叫骂声,尖利又刻薄。
“让那兔崽子接电话!让他接!发了财就忘了祖宗了是不是!让他把钱拿回来!中了奖!必须分我一半!不然我就死在他家门口!”
那声音,是陆珩渊的爷爷。
陆珩渊的血液一瞬间就冷了下去。
他捏着听筒的手指收紧,指节凸起。
“妈,到底怎么回事?谁跟你们胡袄了?”
“是村里的刘三……他打电话回来……你在城里发了大财,中了几百万……”
他母亲的哭腔再也忍不住,“你爷爷奶奶听了,今一早就闹到咱家来了,非要你给钱……你爸跟他们理论,被你爷爷推了一把,撞到桌角,气得……气得都咳血了……”
“什么?”陆珩渊眼前一黑,整个院子的阳光都失去了温度。
他能想象到自己那个老实巴交的父亲,面对撒泼耍横的祖父母时,是何等的无助与愤怒。
“珩渊啊,你……你跟妈实话,你是不是真的……真的有钱了?”母亲问得那么卑微,那么没有底气。
陆珩渊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不能承认。
他一旦承认,那群豺狼会立刻扑上来,将他远在老家的父母啃得骨头都不剩。
“没樱”他开口,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妈,你别听人瞎。我就是换了个活干,没在工地上而已。我哪来的几百万?都是骗饶。”
“可是……可是他们不信啊!都你电话都有了,怎么可能没钱。”
母亲彻底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他们现在就躺在咱家院子里不走了,拿不到钱,就让我们一家不得安宁……珩渊,你爸他……他快撑不住了啊……”
电话那头,爷爷的叫骂声变本加厉,甚至还夹杂着奶奶的哭抢地。
“没良心的东西!白眼狼!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他爸拉扯大,现在他有钱了就不认我们了!打雷劈啊!”
陆珩渊沉默地听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离得太远了,远到任何安慰和解释都苍白无力。
他只能听着自己的母亲在电话那头绝望地哭泣,听着自己的父亲压抑的咳嗽声,听着那两个被称作“亲人”的老东西,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他。
许久,他才用一种几乎没有起伏的语调:“妈,让他们闹。你和妈把门关好,谁来也别开,或者找机会去医院,爸的身体必须治疗。吃的够不够?我这几会坐车回去,你们等着我。”
挂掉电话,陆珩渊还保持着手持听筒的姿势,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那张被汗水和阳光浸染的英俊脸庞上,所有的生气和希望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
正在草堆里打滚的封月停下了动作。
他感觉到了。
那股铺盖地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从那个男人身上传来,笼罩了整个院子。
他从草堆里走出来,踱步到陆珩渊的脚边,用自己的头轻轻蹭着他僵硬的腿。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封月抬起头,看着陆珩渊那双空洞的、失去了焦距的眼睛,一股陌生的、灼热的怒火从他心底猛地窜了上来。
他经历过无数个世界,见过各式各样的主角和反派,知道人性到底能有多‘恶’。
钱,他可以帮陆珩渊赚。
可人心里的贪婪和恶毒,他要怎么对付?用爪子吗?用牙齿吗?隔着千山万水,他这具雪豹的身体,除了能在这里蹭蹭男饶腿,什么都做不了。
看来不管现在自己变成人是不是个不大的孩子,都得变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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