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皇后进了门,道:“夸你机灵,能为本宫办大事。”
宋承漪随侍在后方,待皇后落座,恭声道:“怎么劳烦娘娘亲自来了,我今夜正想抽身去给娘娘请安。”
崔皇后从头到脚打量着她,人靠衣装贵气养人,这华贵发冠和锦裳倒显得她是金枝玉叶的娇姐般。
脸庞娇妍,但态度恭谨,眼里似还有惶恐。
少了那不卑不亢的心气,到底不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还是差上一层。
宋承漪由皇后打量着,脑袋越垂越低。
崔皇后的手搭在桌面上,护甲轻敲着,“宴席上坐得累了,就出来走动走动,恰好有一事想要问你。”
皇后不请自来,定是有事,而且是要她亲口回答。
宋承漪自觉要谨慎回答此事,柔声道:“娘娘想问什么?”
崔皇后语气不急不缓地道:“你到跟前来,坐着回话。”
芳椿在皇后下首摆了一个圆凳,虽是崔皇后赐座,她也不能与之坐在一张桌上。
崔皇后道:“有一件事,要你为本宫解惑才能安心。”
宋承漪掩在袖子中的手抓紧,面上挂着淡笑,道:“娘娘请,我一定知无不言。”
崔皇后盯着她的眼,“你从入侯府便受尽了冷待,是如何在这短短几月,就将郁世子的心拢在手中的?”
这个问题,宋承漪心有准备。
她长睫微眨了几下,泪珠就从眼里滚落。
“娘娘想必也听,冬月我在侯府受了刑罚,被拖到无逸斋,差点连命都没了。”
崔皇后与芳椿看了一眼,后者点头,确有此事。
后宫事务繁杂,崔皇后哪儿有空关注这个没用的细作,只是近一月从永安侯府传出些逸闻,崔皇后才又记起了她。
崔皇后道:“你也是可怜,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宋承漪将泪珠抹去,唇角带着得逞的笑。
“郁攸迟他对先夫人爱重,爱到不想寻替身,就连样貌相似的女子也不会引起他一丝怜爱。”
“娘娘不知的是,这是我舍身用的苦肉计,叫他以为我是先夫饶转生,叫他先有所怀疑,渐渐就迷惑了他。”
“苦肉计......”崔皇后沉思片刻。
郁攸迟将清晖堂防范得固若金汤,其中发生的事,她无从得知,但之后发生的种种,确实如她所,郁攸迟身边之人已经改口唤她夫人。
崔皇后眼中带上了然,“好算计,这不顾性命的苦肉计,反倒让郁攸迟以为,你是亡妻复生。”
永安侯府因为她闹翻了,妹崔曼文还被逐回了娘家。
崔皇后看着她,语气不辨喜怒地道:“只是,你连本宫的亲妹妹都敢动。”
宋承漪坐直身体,试探地道:“我无意冒犯二夫人,也不知怎的二夫人对我的恶意极大,甚至......言语间还对娘娘有不满。”
后一句是她编排的,崔氏从未她在面前起过皇后。
但崔氏既然知道她是皇后派来的人,但还带人来为难她,显然心中对皇后也有意见。
崔皇后嘴角起了一丝弧度,“本宫这个妹妹心比高,当年也想进宫,被本宫拦下嫁进了永安侯府,几十年过去了,竟还心里不忿到今日。”
芳椿也道:“是二夫人不知道您的苦心,嫁入侯府与不管闲事的长公主做妯娌,执掌侯府中馈,二爷也任她拿捏,满盛都没有比她这个主母更好当的,这宫中日子的难熬,二夫人不懂的。”
崔皇后道:“曼文是被我爹宠坏了。”
“不这事了,之前的事叫你受委屈了。”
宋承漪摇头:“娘娘折煞我了,能为娘娘效力,是我的福分。”
崔皇后道:“你倒是乖巧懂事,只是今日宴会上,本宫见他还对你有些疑虑,不想认下你的身份,不过好在你反应快。如今你也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本宫会为你铺路。”
宋承漪眼底划过一道光,她终于等来崔皇后出手。
她的心跳加快,起身行了一礼,郑重地道:“不知娘娘需要我做些什么?我愿意为娘娘冲锋陷阵。”
崔皇后下巴微扬。
芳椿上前,将一个青花兰的瓷瓶交到她手郑
“娘娘不需你冲锋陷阵做那么危险的事,只需你做些能力范围之事便可。”
宋承漪双手接过瓷瓶,“姑姑,这是何意?”
芳椿微笑着道:“只要将此药放在郁世子的餐食中即可。”
在饭食中下毒......
“敢问姑姑,这是什么药?”
“问这么多可对你没好处。”
崔皇后果然要对郁攸迟出手,这桩桩件件事,皇后便是幕后之人。
六年前在温泉庄子的那只毒箭,想必也是皇后的手笔,还拖出来那么多缺替死鬼。
宋承漪努力做到表情平稳,却还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崔皇后看到她神情的变化,按着有几分松动的金护甲,挑眉揶揄问。
“怎么,你舍不得他了?”
宋承漪抿唇,再抬起头时,眼底都是忧虑。
她否认道:“我怎会舍不得,对差点打死我之人有情,我只是担心,郁攸迟他一向心,吃食都有人查验,我会找不到机会。”
崔皇后道:“他如今对你正是情热之时,本宫相信你的能力。”
宋承漪问:“娘娘也得保全我的安危,万一他要我先尝,这东西,我吃了会不会有问题?”
崔皇后道:“你倒是惜命,本宫不会叫他死的,他手里还有本宫感兴趣之物,你放心,只是叫他听话不要胡乱咬饶药。”
“就算你真的服下了也无碍,芳椿会给你解药。”
宋承漪呼出一口气,“多谢娘娘。”
崔皇后缓缓起身,道:“本宫欣赏能在泥潭中将自己拔出来的人,来日定不会亏待了你。”
宋承漪道:“必不会叫娘娘失望。”
崔皇后行到门口处,侧眸低声道:“若有事无法接应,可去寻奉平长公主。”
宋承漪怔了怔,送了皇后出去。
合上门后,她从袖口取出瓷瓶,她打开塞子,里头的液体无色无味。
能控制人听话的药液,能是什么好东西?
多半叫人求生不得,又求死不能。
宋承漪脑中光是想象着郁攸迟中药受制于饶场景,都无法接受。
她一双眸子气得雪亮。
大步朝着里间的净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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