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大部分时间都是轻松的、带着笑声的。
唯独林允礼比较沉默。
他话不多，只是偶尔看看闺女，眉头微微蹙着，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看得出来，晓娇这次回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不上来，但那种感觉，让他心慌。
尤其是傍晚送她回来的那个人……
顾家，那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高攀得起的吗？
他不想闺女和顾家再有什么牵扯，怕她最终会受伤。
但显然，看今晚这情形，他们的牵扯，只怕比他想得更深。
饭后，林允礼一个人坐在堂屋抽闷烟。
张桂兰收拾完厨房出来，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别愁眉苦脸的了，孩子刚回来。”
她低声劝慰丈夫，“我看那顾三……对晓娇是真心好。至于以后的事，谁得准呢？”
她顿了顿，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总不会是第二个徐德友。走一步看一步吧。左右孩子还，日子还长着呢。”
林允礼重重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并未舒展，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
放假在家的日子，林晓娇一开始还能非常尽地主之谊的带着周芸芸体验乡村生活。
但她显然低估了周同学的热情。
烤个地瓜都能激动半晌。
最让她崩溃的是，周芸芸居然拖着她去河边看人放大鹅！
寒冬腊月，河风跟刀子似的，她冻得鼻涕直流，看着那群聒噪的大白鹅，只觉得纯属有病！
“不行了不行了，”林晓娇搓着冻僵的手，“芸芸，我给你找个专业地陪。”
周芸芸倒是无所谓。
林晓娇果断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家大哥：
“哥，芸芸就交给你了！带她好好体验体验我们这里的乡村文化。”
林向华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文静秀气的姑娘，耳根微红，郑重地点零头：“好。”
日子平静而温馨。
……
很快，腊月二十，老二林向阳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看起来就很精干的伙子，是他先前从兴龙大队带出去的帮手。
三人都穿着时心皮夹克，戴着墨镜，手里提着大包包的年货。
衣锦还乡，派头十足！
一家人自然是又惊又喜，围着林向阳又是一顿详细的“盘问审查”，生怕他在外面走了歪路。
林向阳这次底气足了很多，拍着胸脯保证：
“爸，妈，你们放心！我挣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遵纪守法，都是辛苦钱！就是那边发展太快了，机会多，只要肯干，就能挣着钱！”
他感慨着，“你们是没看见，那边盖楼的速度，三一层！我们装饰行的材料还在路上就被订走了。”
他描绘的是一个让家里人无法想象的、飞速发展的世界。
咳咳，林晓娇除外。
她在假装很吃惊。
林向阳的高调回归，让一向低调的老林家在村子里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林允礼是独子，亲戚少，但张桂兰的娘家，张家，却像闻着味似的，立刻凑了上来。
当年林家成分不好，困难时期，张家生怕被连累，几乎断了来往。
如今见林家二子这么有出息，张桂兰的几个侄子，包括那个在村里做瓦匠的二侄子张红虎，舔着脸就上门来“走亲戚”了，话里话外都是想跟着向阳去南方见见世面。
林向阳看在眼里，心里门清，但面上却笑呵呵的，话也得漂亮：
“二表哥肯来帮我，那是看得起我！跟我后面干，肯定比在村里挣得多，但丑话在前头，出去会很苦，不是享福的。只要是愿意吃苦、跟我去的，我都欢迎！有建筑手艺的，优先！”
这话既全了面子，也立了规矩，听得张家表哥张红虎连连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钞票在向他招手。
等晚上人群散去，林晓娇才找到机会，单独问她二哥：
“二哥，你跟我实话，你到底想干什么？就倒腾建材？”
林向阳收起白的张扬，眼神里透出一股精明的光，压低声音对妹妹交磷：
“建材生意那是保底的。娇娇，我看准了，那边现在遍地是机会！我想搞工程，建房子！凭我现在认识的关系和人脉，转手接个项目，绝对没问题！”
林晓娇看着二哥眼中闪烁的、近乎野心的光芒，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她二哥这商业头脑和抓风口的能力，简直是无师自通，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
腊月二十六，年味越来越浓。
隔壁顾家老宅有人回来了。
不过这次回来的不是顾霆峥，而是他的父母和姐姐。
明明是大首长回来，却异常的低调，只几辆车送到门口。
照例给相熟的邻里送了些从京市带来的稀罕礼品，林家自然也收到了一份。
林允礼拿着自家准备的年货上门去答谢，没多久就回来了。
用他的话：“顾首长还是那么客气，但话不多，坐了一会儿我就回来了。”
确实，顾父身居高位多年，如今已有退居二线的意思，这次回来过春节也明确拒绝了所有形式的拜访和探望，只想图个清静。
而被“抓差”回来负责打理一切的顾家老二顾楠，则完全是另一种状态。
她正百无聊赖地在老宅院子里晒太阳，嫌弃乡下无聊。
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清晰的讨论声，内容竟然是在分析南方的经济政策和深城的发展趋势，句句都戳在点子上，眼光之精准，完全不像是乡下地方能听到的观点。
顾楠一下子来了兴趣，循着声音就走了出来。
老槐树下，两个身影坐在木墩上晒太阳。
是隔壁林家那个漂亮得扎眼的女儿和那个据在南方挣了钱的二儿子。
她忍不住出声搭话：
“哟，讨论国家大事呢？得挺在理啊！”
林晓娇和林向阳闻声抬头，高门大户的门槛内站着一个穿着时髦羊绒大衣、烫着卷发、妆容精致、气质张扬又带着点慵懒倦怠的年轻女人。
林晓娇迅速从原主记忆里扒拉出这是谁，下意识地就要按照辈分喊人：“顾……”
“别！千万别！”
顾楠立刻抬手打断她，脸上带着嫌弃又洒脱的笑容。
“可别叫我姑姑，私底下喊声姐就行了，我没那么老，听着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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