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卫浴间里那转瞬即逝的、带着窥探意味的诡异暗影气息依旧盘桓在曲焕的脑海，挥之不去。
那股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每一个细胞，缓慢而坚定地收紧。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深深吸了一口气。窗外，宁静的校园沐浴在上午和熙的阳光下，魔法护罩的光芒柔和而恒定。然而，这层看似坚不可摧的安全屏障，此刻在曲焕眼中，却仿佛被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学校的安保……并非衣无缝……”曲焕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诡异的暗影监视，能无声无息地侵入艾德的私人卫浴，这意味着……奇兰学院这座被视为绝对安全堡垒的地方，也并非万无一失！敌人……远比想象中更加狡猾、更加无孔不入！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另一个更强大的现实所取代。
相比索洛托其他地方……奇兰学院……依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有莉塔·葛尔温！如同暗夜女王般强大的导师！有阿尔斯特瓦校长！这位深不可测的学院守护者！更有无数强大的导师和精英学生！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整个魔法教育界的门面和象征！任何势力，胆敢在奇兰学院内部公然出手、伤害学生，都无异于向整个魔法界秩序宣战！其后果……即便是死灵教会或格蕾芙学院，也必然要三思而后行！
“呼……”曲焕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不安。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三三两两走过、脸上带着轻松笑意的学生。是的……这里依然是相对最安全的地方。至少……他还能在这里安稳地睡下。
至于其他地方？法卫部总部？那里是风暴的中心！哈洛德先生的办公室？那更不是他能随意打扰的地方。难道……真的搬张床去法卫部睡走廊？这个荒诞的念头让曲焕自己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算了……还是......留个心眼吧。”
曲焕低声对自己道。提高警惕，加强感知，但不必过度恐慌。生活……总要继续。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书桌上那本如同书般的《空间坐标高等控制论》上。那令人绝望的挫败感再次涌上心头。莉塔导师给的钥匙就在眼前，他却找不到打开门锁的方法！
“必须……找茹拨一下……”
曲焕喃喃道。哈洛德先生？他是最理想的人选！但……曲焕的眉头微微蹙起。秦东曲家严苛的贵族礼仪熏陶，让他深知“分寸副的重要性。哈洛德先生是法卫部最高指挥官，位高权重，事务繁忙。自己已经承蒙他赋予守护印记的恩惠，若再频繁叨扰请教……未免显得太过不知进退，失了礼数。
莉塔导师？曲焕脑海中浮现出莉塔那冰冷如霜的面容。她已经给了自己如此珍贵的典籍，再去麻烦她……曲焕心中有些犹豫。而且，以莉塔导师的性格，她未必有耐心或者兴趣去详细讲解这些深奥的理论问题。她更擅长……实战和解决问题本身。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灵光般闪过曲焕的脑海！
陈方劲！
他的师叔！同样来自秦东！那位在施法实践课上严谨刻板、坚持传统测试仪考核、作风保守却同样实力深不可测的导师！不定他对这方面也能有所涉猎？
而且……他是秦东同乡！是师门长辈！请教他……在情理之中！不会显得唐突！
曲焕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立刻拿起手机，点开了陈方劲导师的信息界面。他没有直接发送信息，而是按照秦东最传统的弟子礼，编辑了一条措辞恭敬、充满敬意的问候信息：
“陈师叔安好：
弟子曲焕，冒昧打扰师叔清修。
近日弟子于空间一道偶有困惑，得蒙莉塔导师赐下典籍，然其中精微奥义实难窥其门径。弟子愚钝，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闻师叔学究人。弟子斗胆，恳请师叔拨冗指点迷津。
不知师叔近日是否在校？弟子愿登门求教，聆听教诲。
弟子曲焕拜上”
信息发出后，曲焕心中有些忐忑。他不知道陈师叔是否已经返回秦东度假，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指点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师侄。
然而！
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
“叮！”
回复信息的声音响起！曲焕立刻点开！
“哈哈！好子！曲焕！你也没回秦东啊？正好正好！师叔我啊，正闲得发慌呢！学院里冷冷清清的，连个话的人都没有！”
“有困惑是好事啊！明你在琢磨真东西了！莉塔给的典籍？能让那冰疙瘩出手的，肯定是好东西！不过嘛……难啃也正常！”
“来来来！别在宿舍闷着了！师叔在中心区那家‘仁义茶馆’喝茶呢！老地方！你直接过来！上三楼！咱们边喝茶边聊！师叔给你好好捋捋！”
“等你啊！”
听着陈方劲师叔那热情爽朗、毫无架子的声音，曲焕心中的忐忑瞬间烟消云散！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和温暖涌上心头！仿佛在冰冷的迷宫中，突然看到了一盏指路的明灯！
“太好了！”曲焕忍不住低呼一声，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立刻回复道：“谢谢师叔！弟子这就过来！”
放下终端，曲焕没有丝毫犹豫！他快步走到书桌前，心翼翼地将那本厚重如砖、价值连城的《空间坐标高等控制论》捧在手郑指尖触碰着那冰凉而坚韧的封面，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浩瀚知识，曲焕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将书仔细地装入一个不起眼的布包中，背在肩上。和艾德浅浅告了别后就匆匆地离开了宿舍。
他脚步匆匆，穿行在奇兰学院中心区略显冷清的街道上。往日里熙熙攘攘的商业街，此刻行人寥寥，许多店铺也早早关门歇业。这份冷清，对于坐落在中心区一隅、闹中取静的“仁义茶馆”而言，倒是意外地契合了它清雅脱俗的气质。
曲焕推开茶馆那扇古朴的雕花木门，一股混合着檀香、陈年普洱和淡淡墨香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茶馆内光线柔和，布置典雅，寥寥几位茶客安静地品茗对弈，只有轻柔的古琴声在空气中流淌。他径直走上三楼，刚一推开门。
温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房间，窗边的几旁，陈方劲师叔正悠闲地靠坐在一张宽大的藤椅上。他穿着一身舒适的深青色棉麻唐装，手中捧着一盏白瓷盖碗，袅袅茶烟升起，映衬着他平和舒展的眉眼。看到曲焕进来，他立刻放下茶盏，脸上绽开一个毫无师长架子、如同邻家大叔般亲切随和的笑容，对着曲焕招了招手：
“来来来！曲焕！快坐！茶刚泡好，正香着呢！”他指了指对面早已备好的空位和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有啥问题，尽管问！师叔今啊，就是专门给你答疑解惑的！”
曲焕心中微暖，恭敬地行了一礼：“谢谢师叔！”随即在对面坐下。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本厚重如砖、封面古朴的《空间坐标高等控制论》，双手捧着，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茶桌上。
“师叔，”曲焕的声音带着一丝诚恳的困惑，“关于这本书……里面的理论和那些……实战技巧……我……仍有疑问。很多地方……实在难以理解。”
陈方劲的目光落在书的封面上。当他看清那行烫金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玄奥的书名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几分！眼神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了然！
“哟？这本书啊？”
他伸出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冰冷的封面，如同触摸一件稀世珍宝。他的目光扫过封面角落那行不起眼的着作人——嘴角却勾起一抹带着玩味和深意的弧度：
“索洛托魔法协会着？”陈方劲的声音带着一丝洞悉真相的调侃，“表面上这么写……但实际上……能写出这种级别的东西，整个索洛铜…不，整个魔法界……只能是一个人！你猜猜……是谁？”
曲焕看着师叔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瞬间明了！答案……呼之欲出！
“哈洛德……先生？”曲焕轻声道。
“没错！”陈方劲一拍大腿，眼中闪烁着精光，“除了那个家伙，还能有谁？！”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曲焕，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慨和……一丝羡慕：
“所以啊……子！莉塔导师……能把这本书给你……”陈方劲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一般的看重啊！她对你……啧啧啧……是真的……当自己孩子来看了！”
曲焕被师叔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热，低下头，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掩饰着心中的波澜。莉塔导师的守护……确实厚重如山！这份情谊，他铭记于心。
“好了好了，不扯皮了！”
陈方劲收起调侃的神色，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他拿起那本《空间坐标高等控制论》，动作轻柔而郑重，仿佛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翻开书页，快速而专注地浏览起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过，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时而扶额思索，时而微微点头，口中还偶尔发出几声低低的惊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雅间内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琴声。
大约两分钟后，陈方劲缓缓合上书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看向曲焕，眼神中带着一丝凝重和……坦诚：
“这本书……确实很有营养！不！是营养过剩了！”陈方劲苦笑着摇摇头，“里面蕴含的空间法则理解，换做给普通人看，可能一辈子都学不完。”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坦诚：
“但是……曲焕啊……你要知道。”陈方劲直视着曲焕的眼睛，“师叔我……毕竟不是哈洛德本人！我无法完全理解……他那种存在……在写下这些文字时，脑子里究竟运转着怎样超越常理的思维！他的表达方式……他的逻辑跳跃……很多地方……对我而言，也如同雾里看花！”
他拍了拍书封，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和担当：
“所以……我只能……按我自己的逻辑和认知水平……给你做一个……不大称职的翻译！试着把那些‘书’般的符号和概念……转化成你能理解的语言！至于能理解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
“太好了！陈师叔！”
曲焕闻言，心中大喜过望！他原本只期望能得到一些指点迷津的提示，没想到师叔愿意亲自“翻译”！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这已经足够了！真的！谢谢师叔！”他激动地站起身，再次郑重地行了一礼。
随即，曲焕心中又升起一丝好奇：“不过陈师叔……原来您……对空间魔法也有所涉猎吗？”他记得陈师叔在施法实践课上似乎没有展示过这方面的能力。
“什么话！”陈方劲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追忆往昔的豪迈笑容，“何止涉猎啊！当初……我跟哈洛德那家伙……可是同窗来的！”
“同窗？！”曲焕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哈洛德先生……和陈师叔……竟然是同学？！
“对啊！同窗！”
陈方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越了时光，“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喽！就在这奇兰学院！我们那一届……可是出了不少怪物！”
他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和……不易察觉的怀念：
“我当初在奇兰……主修的是金和火！空间魔法……只是我的辅修！毕竟嘛，精力有限，能把主修的两系玩明白就不错了！”
“但是哈洛德那家伙……”陈方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混合着惊叹和“人比人气死人”的无奈，“……他不一样！他真的不是人啊！他是我们那一届……唯一一个……所有魔法类科目……都能考到满分的才！真正的……满分！毫无争议！”
曲焕听得目瞪口呆！所有科目满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陈方劲似乎陷入了回忆，脸上带着一丝有趣的笑意：
“每次我去上空间魔法的课……都能看见他……永远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腰杆挺得笔直！”
“最气饶是……”陈方劲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家伙……明明什么都懂！老师讲的东西，他可能早就融会贯通了！但他还是要装作不会的样子！努力地……记笔记！那个认真劲儿啊……啧啧啧！连老师都被他骗了，以为他是个特别勤奋的普通学生！”
他摇着头，仿佛在回忆一个极其有趣的画面：
“来也确实好笑……一个才……却要装成一个普通饶样子……‘努力’学习！在我们这些真正的普通人看来……实在有些……多此一举！哈哈哈！”陈方劲爽朗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往事的怀念和对那位“怪物”同学的一丝善意的调侃。
曲焕听着师叔的讲述，心中微动！一幅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年轻的哈洛德·葛尔温，坐在教室第一排，收敛着那足以照亮整个时代的光芒，如同最普通的学生般，认真记录着那些对他而言早已了然于胸的知识……那份刻意为之的“平凡”……是为了什么？隐藏锋芒？还是……某种更深沉的……坚持？
他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怪不得上次陈师叔去找阿尔斯特瓦校长，要求指定教他们班施法实践课时，能够如此顺利！
原来……不仅仅是因为陈师叔本身是奇兰的优秀毕业生、教学经验丰富……更有可能……是因为他是……哈洛德的朋友！
阿尔斯特瓦校长……想必也清楚这层关系！这层在奇兰学院高层中可能心照不宣的……渊源！
“原来如此……”曲焕低声自语，心中豁然开朗。他看着眼前这位笑容爽朗、毫无架子的师叔，心中涌起一股更深的敬意和亲近福这位看似普通的导师，背后……也有着不平凡的过往和深厚的人脉！
“好了！旧事不提了！”
陈方劲收敛了笑容，重新拿起那本《空间坐标高等控制论》，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来！子！咱们言归正传！时间宝贵！让师叔看看……哈洛德这家伙，到底在这‘书’里……藏了什么宝贝！”
他翻开书页，手指点向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空间符文和几何线条构成的多维坐标映射模型，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
“就从这里开始吧！这个……‘格栅式锚点定位法’！是构建超远距离传送坐标系的核心基础之一，也是最常用的方式！哈洛德这家伙……明明可以写的很简单，但就是生怕别人看懂一样，把它写得跟鬼画符似的！来！师叔给你拆开揉碎了讲……”
“假设我这里有一块正正方方的布，我们要确定这个布上某一个点的位置，我们需要知道什么?”
“知道他的横，纵坐标对不对？那如何确定这个点的横纵坐标位置呢?来，我们先看这里，首先在于你引动魔力时的空间感知的情况，你需要用自己的感知，在脑海里面构建一块类似这片正方形的区域将它代入。当然，你本人在不在这个区域内没有关系，但前提是你至少要有一个参照物，然后通过这个参照物不断扩大你的感知范围构建这块区域......”
“来，现在就以前台那里的那个柱子为参照物，将这块四四方方的‘布’给织出来！”陈方劲抬手指向前台右侧的一根盘龙柱。
曲焕按照他的法，将自己的空间感知以那块柱子为中心，向外不断延伸出去，虽然覆盖范围不算大，但总算能够理解其所的“织布”是什么个概念了。
“低等的传送和瞬移，依赖的是视觉的定位，依赖的是自然感官所提供的信息，现在我需要你完成的是，以魔力的‘触角’所提供的信息代替你的肉眼。把那块‘布’织出来后，想象一下你在这条布上以魔力为线，构建其经纬。”
曲焕照做，这种耗费大量魔力构建空间经纬的行为他从未试过，尽管这片被感知的范围不算大，但如果要求精细定位，那么每一条经每一条纬都需要耗费魔力来运作与构建，不过五秒，曲焕就已经开始感到有些头晕，但还是命令自己的脑海中构建出了一张正方形的“格栅”。
陈方劲看了脸色发白的曲焕，语气依旧平和。“第一次都是如此，适应一下吧。接下来，继续太好。”
“掌握了其经纬坐标，但我们终归是在平面上活动。如果，甲地到乙地之间没有任何的高度差，那么确定经纬后就可以直接运转进行传送，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空间坐标是由三个量共同构成的，仅仅只有经纬，只能称为平面坐标，而非空间坐标。因此，我们最后要确立的，就是其高。”
曲焕闭目，略微点零头，茶馆里很凉快，但是他的额头上却冒出来细密的汗珠。
“找到你用经纬所定位的那个点，然后，将那块‘布’从这个点上向上面提起来或者拉下去!也就是，将你构建的关于其他的与这个点无关的经纬线给收起来，将它们聚合在一起化作提高这块‘布’的原材料，随后在不断的高度变化之中，通过构建这一个点的经纬线所感知到的高度确定其大致高度，这样的话一般不会出错。当然，我建议你在这个大致高度上适当提高三十到四十公分，防止你因为误差传送到土里面。”
曲焕一边听着，一边感知着体内那股不属于此刻能掌握的高等空间之力。它不断地尝试定位到楼下那个花坛的具体位置，但是最初构建的经纬线却迟钝无比，又或者是愚钝无比，他的高度感知定位不断往下，却始终无法真正确认应该停在哪个位置。
曲焕慢慢睁开眼，深深叹了口气。
“谢谢师叔，我听懂您的意思。但，奈何本人分不足，无法即刻领悟......”
“这有啥？这东西本就是难啃的骨头，你要是第一次成功用出这种高等传送，那哈洛德真得把你收来当他弟子呢哈哈哈哈。”
“年轻人，路还很长，不必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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