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了在平阳县的那五年，他走遍了多少山头，拜访了多少农户，记录了多少本写满了民情民意的笔记本。
“我文化水平不高，不会讲什么大道理。”
高启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微微泛红。
“我只知道，老百姓的眉头，就是我们的考题；老百姓的笑容，就是我们的答案。”
“我只知道，坐在办公室里，永远看不到真实的问题；待在会议室里，永远找不到正确的办法。”
“办法，永远在基层；答案，永远在群众。”
“我的发言完了，谢谢大家。”
话音落下，全场出现了短暂的几秒钟寂静。
随后，雷鸣般的掌声，从台下轰然响起！
这一次的掌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真诚，更加热烈！
许多从基层上来的干部，眼眶都红了。
高启的话，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主席台上，陈建华带头鼓掌，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许笑容。
他转过头，对身边的王秀芳低声了一句：“这个高启，是块好料子。周阳这次，又立了一功。”
王秀芳笑着点头，看向周阳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欣赏。
然而，就在这片热烈的掌声中，周阳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音符。
在台下第二排的区域，有那么几个人，不仅没有鼓掌，脸上反而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讥讽。
他们交头接耳，嘴角上扬，仿佛在看一场滑稽的猴戏。
为首的那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着幽光，与周围朴素的干部风格格格不入。
周阳的嘴角，也随之勾起了一抹冷笑。
正主儿来了
好戏，要开场了。
掌声渐渐平息。
主持人王秀芳正准备宣布下一个议程。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部长，我能向高班长提一个问题吗？”
全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台下第二排，那个穿着名牌西装的年轻人，正举着手，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站了起来。
正是林雨口中，那位省里大佬的儿子，赵公子——赵凯。
王秀芳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在如此严肃的开班典礼上，学员突然打断议程提问，这是极其罕见且不合规矩的。
但赵凯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而且陈书记也在这里，不好当场驳了他的面子。
王秀芳看了一眼陈建华，见他神色平静，没有表示反对，便点零头，温和地道：
“可以，但请简短一些。”
“谢谢王部长！”
赵凯冲着主席台露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随后，他转过头，目光直视着发言台上的高启。
那眼神，看似谦逊，实则充满了挑衅和审视。
“高班长，您好。”
赵凯的声音清晰而洪亮，通过会场的音响，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刚才听了您的发言，我深受感动。您扎根基层，一心为民的精神，确实值得我们每一位学员学习。”
他先是客气地恭维了一句，但话锋立刻一转。
“不过，作为新时代的年轻干部，光有一腔热情和埋头苦干的精神，恐怕还不够。”
“我们更需要具备宏观的视野和战略性的思维。”
这句话一出，台下不少人脸色都变了。
这是在暗讽高启只有匹夫之勇，缺乏大局观！
火药味，瞬间就上来了。
赵凯仿佛没有看到周围异样的目光，继续用他那不紧不慢的语调，抛出了那个他精心准备的问题。
“所以，我想请问高班长。”
“您对当前复杂多变的国际贸易摩擦背景下，我们江岚省作为一个出口导向型经济大省，应该如何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和经济转型，有什么高见？”
“嗡！”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会场都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太狠了！
这个问题，实在太大了！太空了！也太专业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博士论文的题目！
别高启一个从县里上来的干部，就算是省发改委的专家，都不敢能三言两语讲清楚。
这明显就是故意刁难！
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了高启身上，看他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
高启站在台上，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他的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不出来。
国际贸易摩擦？经济转型？
这些名词他都在文件和新闻里看到过，但要让他出个一二三四来，那简直比让他去深山里勘探一条路还难。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开始往下冒。
就在高启陷入窘境，不知所措的时候。
“赵同学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
又一个声音从赵凯身边响了起来。
另一个“二代”学员站了起来，他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一脸“真诚”地看着高启，实际上是在补刀。
“是啊，高班长。我们作为省委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眼光不能总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除了宏观经济，我们更想听听高班长对于我们江岚省正在大力推进的‘昭明临海’双城联动，打造沿海城市圈的顶层设计和战略构想，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又是一个大的问题！
如果第一个问题是经济领域的“坑”，那第二个问题就是城市规划领域的“宇宙黑洞”！
这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衣无缝，分明是早就商量好的！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高启这个“农家子弟”班长，按在地上摩擦，让他当着全省领导的面，彻底暴露自己“见识短浅”、“能力不足”的短板。
让他明白，这个班长，不是他一个泥腿子该当的！
会场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尴尬。
台下的大部分学员，都向高启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而那几个“二代”圈子里的人，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看戏表情。
高启的脸，已经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宁愿去跟最刁蛮的村民讲一一夜的道理，也不愿意站在这里，承受这种无力反驳的羞辱。
主席台上，王秀芳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她正要开口制止这场闹剧。
陈建华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没有看那两个跳梁丑，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主席台末席的周阳。
他想看看，这个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的年轻人，这次，又会如何破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高启要彻底下不来台的时候。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通过主席台上的麦克风，清晰地响彻全场。
“呵呵，几位同学的问题，提得很好嘛。”
是周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起了自己面前的话筒。
他靠在椅子上，姿态轻松，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眼前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只是一场有趣的课堂讨论。
“非常有水平，非常有大局观，充分体现了我们新一代年轻干部，胸怀下，志存高远的优秀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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