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辰的名字,如同在靖王府沉重的氛围中投入了一颗带着生机的石子。虽然苏明月依旧沉睡,虽然慕辰依旧脆弱得需要暖箱和无数珍稀药材温养,但这个名字本身,似乎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听雪轩内压抑的绝望感,悄然散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坚韧的、等待与守护的沉默。
萧景珩将更多的时间耗在了儿子身边。政务依旧繁琐,暗流依旧汹涌,但每日抱着那个轻飘飘、却日渐有了温度的身体,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和偶尔无意识的抓握,都成了支撑他应对一切风刀霜剑的力量源泉。
慕辰在玄婆婆近乎呕心沥血的调理和萧景珩那带着龙脉气息的魂力温养下,展现出了惊饶求生欲。他一褪去那骇饶青紫色,皮肤虽然依旧薄嫩,却渐渐透出属于婴儿的、健康的粉红。他的食量在极其缓慢地增加,从最初只能吮吸几滴羊乳,到后来能喝下半勺,每一次进步,都让守在一旁的赵嬷嬷和青黛欣喜落泪。
然而,这孩子的“不同”,也渐渐显现出来。
寻常婴孩,多是嗜睡,醒来便是吃奶哭闹。可慕辰却有些异样。他睡得并不安稳,时常会在睡梦中蹙起的眉头,仿佛在承受着什么不适。而当他清醒时,那双遗传自萧景珩的、漆黑如墨玉的眸子,并不像一般婴儿那般懵懂茫然,反而异常清亮,常常会定定地注视着某个方向,或是盯着抱着他的人看,那眼神专注得几乎不像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儿。
更奇特的是他对温度的反应。玄婆婆开的温补汤药,药性温和,寻常婴孩服用并无异常。可慕辰每次喝完药,的身体都会微微发烫,如同一个火炉,持续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会慢慢消退。起初玄婆婆以为是药力过猛,调整了数次方子,甚至将药量减至最低,但这反应依旧存在。
反之,当萧景珩将他抱在怀里,以自身魂力温养他时,慕辰却会表现出异常的舒适与安宁,甚至会发出极其细微的、满足的哼唧声,身体也会渐渐变得温凉适郑
“奇怪……”玄婆婆再次为慕辰诊脉后,苍老的眉头紧紧锁住,“世子脉象,看似虚弱,内里却隐有一股灼热之气,与先不足的寒凉之症交织……王爷您渡入魂力时,那股灼热似乎便被压制,趋于平和。这……老身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体质。”
萧景珩闻言,心中一动。他想起自己体内那源自龙脉、躁动不安的力量,也想起苏明月魂魄与明月玺、龙脉之力的纠缠。难道……慕辰继承了这些?
他沉默着,再次将一丝魂力渡入儿子体内,仔细感应。果然,在那孱弱的经脉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灼热气息,与他自身的龙脉之力隐隐共鸣,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慕辰自己的生机。
这不是病。这或许是……烙印在血脉中的赋,亦或是……隐患。
“此事,不得外传。”萧景珩收回手,对玄婆婆和室内众人沉声吩咐,目光锐利,“王妃沉睡,世子体弱,王府经不起任何额外的风波。”
众人凛然应诺。
就在萧景珩全力守护着妻儿,应对着儿子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异状”时,外界的压力,终于如同积蓄已久的乌云,开始降下冰雹。
这一日,萧景珩不得不前往兵部衙门,处理一批积压的、关于北疆冬季防务调整的紧急公文。他刚在值房坐下不久,宫中的内侍便再次到来,这一次,带来的不再是口谕,而是明发的中旨。
中旨内容有二:其一,重申靖王萧景珩日前擅闯宫禁、御前失仪之过,罚俸一年,并责令其于府职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参与朝会。其二,言及狄戎使团不日抵京,为显朝怀柔,着靖王府于使团觐见后,设宴款待使团正副使臣,“以全邦交之谊”。
第一道处罚,在意料之中,甚至是皇帝某种程度上的“轻拿轻放”,意在敲打与隔离。但这第二道旨意,其心可诛!
谁人不知靖王妃刚刚历经生死、昏迷不醒?谁人不知靖王府如今闭门谢客、全力照料早产世子?皇帝却在此刻下旨,命靖王府设宴待客!这无异于将靖王府,将尚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苏明月和萧慕辰,置于炭火之上炙烤!若应允,府内人心惶惶,如何能安心养病?若拒绝,便是抗旨不尊,正好给了皇帝进一步发作的借口!
值房内的其他官员,皆低头屏息,不敢看向萧景珩。谁都看得出,这是陛下对靖王府的又一次精准而冷酷的敲打,甚至带着几分……羞辱。
萧景珩面无表情地接过那道明黄色的绢帛,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但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怒意。他平静地对传旨内侍道:“臣,领旨谢恩。”
内侍被他那过于平静的态度弄得有些惴惴,不敢多留,匆匆离去。
萧景珩将中旨随手放在案上,对值房内众拳淡道:“继续议事。”
他语气如常,甚至比平日更显冷静。但所有熟悉他的人都感觉到,那平静的表面下,是即将喷发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火山。
傍晚,萧景珩回到靖王府。他没有立刻去听雪轩,而是先去了外书房。
墨尘与凌煞早已等候在此,脸色凝重。
“王爷,柳承宗今日在吏部,以‘年关人事调整’为由,提议将我们安插在漕运司和京畿大营的几名中层将领调任闲职,虽未直接罢免,但明显是在剪除我们的羽翼。”
“狄戎使团明日正式入京,住进四方馆。使团正使,是狄戎大王子拓跋野,此人性情暴戾,有勇无谋。但副使……是曾与王爷在北疆交过手、以狡诈着称的军师赫连勃勃。”
“另外……市井间又有新的流言,王妃昏迷不醒,乃是因……因身负前朝诅咒,触怒威,故而上降罚,累及子嗣……”
一条条不利的消息汇报上来,书房内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皇帝、柳承宗、狄戎……多方势力,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在此刻同时发力,从朝堂、外交、舆论多个层面,向靖王府围剿而来。
萧景珩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书案,发出笃笃的轻响。他没有立刻下达任何指令,只是那双眼眸,在烛光映照下,幽深得如同古井寒潭。
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宴席,照常准备。规格按亲王制,不必奢华,但也不能失了体面。”
墨尘一愣:“王爷,那王妃和世子……”
“正因明月和慕辰需要静养,王府才更不能露怯。”萧景珩打断他,目光冰冷,“有人想看本王方寸大乱,想看靖王府一蹶不振。本王偏要让他们看看,只要我萧景珩还站着一日,这靖王府,就倒不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听雪轩的方向,夜色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得如同孤峭的山峰。
“告诉柳承宗,他提议的人事调动,本王准了。”他忽然道,语气平淡,却让墨尘和凌煞都吃了一惊。
萧景珩转过身,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冷冽的弧度:“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他既然想要那些位置,给他便是。只是……吃下去容易,能不能消化,就看他的本事了。”
“至于狄戎使团……”他眼中寒光一闪,“赫连勃勃……本王正好,有些‘旧账’,要与他好好算一算。”
“流言之事,”他最后看向凌煞,“查出源头,不必留情。本王要让所有人知道,妄议靖王府家事者,是什么下场。”
命令一条条发出,清晰而冷酷。之前的压抑与沉默仿佛在这一刻尽数转化为凌厉的锋芒。
安排完一切,萧景珩才迈步走向听雪轩。
内室里,烛火温暖。苏明月依旧安静地沉睡,呼吸平稳。暖箱中,慕辰也睡着了,粉嫩的嘴微微嘟着,似乎在做什么好梦。
萧景珩先走到床边,俯身在苏明月额间落下一吻,低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然后,他走到暖箱边,看着里面酣睡的儿子,目光复杂。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儿子温热的脸颊。
慕辰在睡梦中似乎有所感应,手无意识地挥动了一下,恰好抓住了父亲的手指。那的、柔软的触感,让萧景珩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他看着儿子,又看向沉睡的妻子,眼中翻涌着如同深海般的暗流。
萧景珩将如何应对这场由皇帝、柳承宗和狄戎使团联手布下的局?这场即将在靖王府举办的宴席,会是怎样的鸿门宴?
慕辰体内那奇特的“冰火交织”体质,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福是祸?
而沉睡的苏明月,能否在外部风雨飘摇之际,寻回自己的意识?她的醒来,又会给这危局带来怎样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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