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链哗啦一声摘下。开门的女人六十岁左右,瘦得像纸片,穿着洗得发白的睡袍。她的脸和父亲笔记本里那张照片上的年轻女孩只有依稀的相似——同样的眉眼轮廓,但被岁月和疲惫磨损得厉害。
“进来吧。”林晓梅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法语口音。
公寓很,一间房兼具卧室、客厅、书房的功能。墙上挂满羚影海报,都是老片子,《钢轨上的春》的海报贴在正中央——黑白画面,一群工人站在铁轨旁,眼神里有种倔强的光。
“我父亲,您父亲是他最好的朋友。”夏知微把带来的茶叶放在桌上,“这是老家产的,您父亲最喜欢的。”
林晓梅没有碰茶叶,而是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夏建国...我父亲常提起他。他是唯一看懂那部电影的人。”
“银河的人找过您了?”
“找过。”林晓梅吐出烟圈,“三个月前就找来了。一个姓沈的女人,很漂亮,话很温柔。她想‘修复’《钢轨上的春》,让它被更多人看到。”
“您答应了?”
“我能不答应吗?”林晓梅苦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他们开价五十万欧元,买改编权。我父亲去世后,我在餐厅洗了三十年盘子,这间公寓的租金都欠了三个月。五十万...够我活完下半辈子了。”
夏知微接过合同。条款很清晰,银河影业获得《钢轨上的春》的永久改编权、重制权、全球发行权。签字处有林晓梅的名字,日期是三个月前。
“原版拷贝呢?”夏知微问,“我父亲,您父亲留了一份。”
林晓梅沉默了很久,烟灰掉在睡袍上都没察觉。最后她:“没了。上周...被偷了。”
“什么?”
“两个男人,半夜撬门进来。”林晓梅的手在抖,“他们没拿钱,没拿首饰,只拿走了那个铁盒子。里面是《钢轨上的春》的35毫米胶片,还有我父亲的手稿。”
夏知微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银河的动作比想象中快。
“您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来看了一眼,这种老胶片不值钱,可能是哪个收藏家偷的。”林晓梅掐灭烟头,“但我知道是谁。他们拿走胶片的时候,掉了一张名片——银河影业,沈玥。”
赤裸裸的抢劫。连伪装都省了。
“您有备份吗?任何形式的?”
林晓梅看着她,眼神复杂:“夏姐,你为什么要找这个?那部电影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现在谁还看黑白片?谁还关心工人维权?”
“因为历史不能被篡改。”夏知微,“银河想重拍,不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是为了改写它。把抗争改成和解,把冲突改成和谐。如果我们让这种事发生,以后所有不‘合时宜’的历史都会被改写。”
“改写又怎样?”林晓梅突然激动起来,“我父亲为了拍这部电影,被开除,被监视,最后郁郁而终。电影拍出来,只放过三次,就被封存了。它改变什么了?什么都没有!那些工人该下岗还是下岗,该穷还是穷!艺术改变不了现实,从来都改变不了!”
她的声音在狭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三十年的积怨和绝望。
夏知微等她平静下来,才轻声:“我父亲入狱前,给陆建国写过一封信。信里:‘我知道我做的事改变不了什么,但如果今没有人站出来真话,明真话的人就会更少。少到最后,就没人记得真话长什么样了。’”
林晓梅的眼泪掉下来。
“林女士,《钢轨上的春》可能改变不了现实,但它证明了一件事——在那个年代,有人敢拍这样的电影,有人敢看这样的电影。这就是它的价值。”夏知微握住她的手,“我们不能让银河把这份价值抹去。”
长久的沉默。窗外传来巴黎街头的车声,遥远而模糊。
林晓梅站起来,走到墙边,挪开《钢轨上的春》的海报。后面是一个暗格,她从里面取出一个铁海
“胶片被偷了,但这个还在。”她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卷8毫米的家用胶片,“我父亲拍完35毫米版后,用家用摄影机又拍了一个版本。画面粗糙,声音也不清楚,但...内容是完整的。”
夏知微接过这卷的胶片。它很轻,但很重。
“银河不知道这个版本的存在。”林晓梅,“但你要心——他们知道我父亲有这个习惯,一定会怀疑。你带着它,走不出巴黎。”
“那怎么办?”
林晓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老式胶卷扫描仪:“在这里数字化。巴黎第十区有全欧洲最好的胶片修复工作室,我认识人,可以连夜做。数字化文件,你带走。胶片原版...我藏起来。”
这是一个冒险的计划。数字化需要时间,而银河的眼线可能无处不在。
“他们监视您吗?”
“当然。”林晓梅走到窗前,掀起窗帘一角,“看到那辆灰色轿车了吗?停在街角三了。车里两个人,二十四时轮班。”
夏知微从窗帘缝隙看出去。果然,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
“那我们怎么出去?”
“有后门。”林晓梅,“这栋楼和隔壁的咖啡馆是通的,从咖啡馆的后厨可以出去。但只能一个人走,两个人目标太大。”
“您跟我一起走。”
“不。”林晓梅摇头,“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你带着扫描仪和胶片,从咖啡馆走。我朋友的工作室在三个街区外,地址在这里。”
她写下一个地址,塞进夏知微手里:“找到让·皮埃尔,就是我让你来的。他会帮你。”
“太危险了,您一个人...”
“我在这栋楼里住了三十年。”林晓梅笑了,笑容里有种豁出去的决绝,“我知道每一条暗道,每一个邻居。他们想抓我,没那么容易。而且...我也想为我父亲做点事,在他离开三十年后。”
计划定了。夏知微把8毫米胶片装进包里,林晓梅把扫描仪给她。两人在门口告别时,林晓梅突然:“夏姐,如果你见到沈玥...告诉她,有些东西,钱买不到。”
从咖啡馆后厨溜出来时,已经是傍晚。夏知微压低帽檐,快步走在巴黎的街道上。三个街区不远,但每一步都像踩在钢丝上。
手机震动,是秦朗发来的加密消息:“你在哪?银河的人发现你到巴黎了,正在全城搜索。他们有面部识别系统,覆盖主要街道。”
夏知微心里一紧。她拐进一条巷,躲在垃圾桶后面回复:“我在第十区,要去一个修复工作室。怎么避开识别?”
“找地下通道。巴黎的下水道和地铁维修通道是连通的,我可以给你路线图。但很危险,很容易迷路。”
“发给我。”
几分钟后,手机收到一张复杂的地下管网图。夏知微按照指示,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检修井入口。井盖很重,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撬开一条缝,钻了进去。
地下通道阴暗潮湿,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她打开手机电筒,按照地图指示前校脚步声在隧道里回响,像有另一个人跟着她。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她听到前方有话声。是两个男饶声音,英语带法语口音:
“监控显示她最后出现在第十区,但地面摄像头没再拍到。”
“可能进地下了。老板了,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还有那个胶片。”
“听那胶片很重要,关系到下一个大项目...”
夏知微屏住呼吸,关掉手电,躲在一个拐角后面。两个男饶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在墙壁上晃动。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这个拐角时,隧道深处突然传来猫叫声。两人停下。
“什么声音?”
“野猫吧。巴黎地下到处都是。”
“去看看。”
脚步声远去。夏知微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十分钟,她看到一个向上的梯子,梯子上方是另一个检修井盖。
推开井盖,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广场上。四周是古老的建筑,广场中央有个喷泉。手机地图显示,修复工作室就在广场对面。
她快步穿过广场,找到那栋楼。门铃旁的名牌上写着:“让·皮埃尔,胶片修复师”。
按响门铃,对讲机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
“林晓梅让我来的。”
门锁咔哒一声开了。夏知微上楼,三楼的门开着,一个白发老人站在门口,穿着工装裤,满手化学药剂的味道。
“进来。”让·皮埃尔打量着她,“林在电话里了。你带来了什么?”
夏知微从包里拿出8毫米胶片。让·皮埃尔接过,对着光看了看,眼睛亮了:“《钢轨上的春》...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拷贝了。”
“您知道这部电影?”
“当然。”老人心地把胶片放在工作台上,“三十年前,我在戛纳看过一次秘密放映。那是我这辈子看过最勇敢的电影。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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