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张氏府邸。
熟悉的庭院，熟悉的草木清香，却驱不散张生眉宇间那一丝从万兽秘境带回来的沉凝。
母亲云璃早已等在院中，见到他归来，快步上前，目光先是迅速扫过他全身，确认并无明显伤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和那双沉静得过分的眼眸上。
“生儿，此行可还顺利？”她轻声问道，语气里的担忧几乎要满溢出来。
“裂缝已暂时封住，无碍了，母亲。”张生勉强笑了笑，扶住母亲的手臂，一同走向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冰霰乖巧地伏在他脚边，而银夜则被他送入静室，以灵石阵法辅助其恢复本源伤势。
侍女奉上灵茶，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些许沉闷。
张生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将压在心底的另一件事出来。他看向母亲，声音低沉：“母亲，我在外游历，于一处荒废星域，寻到了一些……关于赤星的残迹。”
“赤星”二字出口的瞬间，云璃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盏中碧绿的茶汤漾出几滴，落在她素雅的衣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一分，眼神骤然失去了焦点，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庭院，看到了极其遥远而又惨烈的过去。
良久，云璃才缓缓吸了一口气，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放下茶盏，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后的平静，却依旧泄露出了一丝颤抖：“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我看到了被击碎的星辰核心，感受到了残留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印记。”张生注视着自己的母亲，“五十年前三星修士军团的联手围攻，直至……星核破碎，生灵俱灭。”
他每一个字都得清晰而缓慢，如同重锤敲击在云璃的心上。她闭上了眼睛，睫毛剧烈地颤动，胸口起伏，显然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波澜。那段历史，是她刻意尘封、不愿触碰的噩梦。
“是……是的。”云璃的声音轻若耳语，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哀伤，“他们觊觎赤星独有的‘赤炼星髓’，联合设下陷阱……那一战，持续了整整三年……星辰泣血，山河崩碎……你的外祖父，你的几位舅舅，还迎…还有无数族人，都……”
她哽咽着，无法再下去，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张生握住了母亲冰凉的手，渡过去一丝温和的灵力，安抚着她激荡的心神。
“母亲，”张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凛冽，“此仇，不共戴。待我……”
“不！生儿！” 云璃却猛地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张生都有些意外。她睁开泪眼，眼中没有张生预想中的仇恨与复仇的渴望，只有深不见底的恐惧与哀求，“不要！生儿，答应母亲，不要想着报仇！”
张生怔住：“母亲？为何？”
“那三星，势力盘根错节，底蕴深厚无比！其内元婴修士众多，甚至传闻有化神老怪坐镇！”云璃语气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赤星全盛之时，依旧落得星毁人亡的下场！你如今虽赋异禀，修为进展神速，但如何能与他们抗衡？母亲……母亲不能再失去你了！叫母亲如何独活？”
她的眼泪落得更急，不是为仇恨，而是为可能再次失去至亲的恐惧。“母亲只愿你平安，只愿你能好好活着！什么仇恨，什么赤星……都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如今在流云城，有张氏家族庇护，安稳度日便好，不要再卷入那些是非纷争中去，好吗？答应母亲！”
张生看着母亲那充满惊惧与恳求的泪眼，心中五味杂陈。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反驳。只是轻轻拍着母亲的手背，低声道：“母亲，您先别激动，此事……我们从长计议。”
他没有给出承诺，因为那三星以及他们可能与裂缝后暗金存在、都让他无法轻易放下。但他也不愿在此刻刺激心神激荡的母亲。
云璃见他并未一口答应，眼中的忧色更浓，却也知道无法立刻改变他的想法，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去赴那场在她看来必死无疑的复仇之约。
庭院内，一时只剩下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母亲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张生抬头，望向流云城上空那方有限的、却暂时宁静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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