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色已暗。
祁同伟打听清楚了赵立春用晚饭的时间，没有提前打招呼，径直到了省委家属院一号楼门口。
警卫员通报后，赵立春看着拎着一瓶酒走进来的祁同伟，脸上露出些许诧异，放下筷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你子，这个点跑过来，还拎着瓶酒，唱的哪一出？想来蹭饭也不早打个电话，你阿姨可没做你的份量。”
祁同伟语气轻松自然：“您可是真抠！瑞龙不是要回来吃饭吗？我可不信您这儿没预备他的饭。他既然没口福回来，这顿饭，我替他吃了！”
他边边自顾自地走到餐桌旁，毫不拘束地拉椅子坐下。
赵立春先是一愣，随即被他的话逗乐，指着他笑骂道：“好你个祁同伟，跟瑞龙那子合起伙来给我下套是吧？吧，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这葫芦里可不是药，是酒，好酒！”
祁同伟将手里那瓶看起来就有些年头的茅台晃了晃，动作麻利地开瓶，拿过桌上的两个杯子，稳稳地斟满：
“五十年的陈酿，我自己掏腰包买的，绝对真货。您尝尝？”
泛黄的酒液在杯中荡漾，醇厚的香气缓缓散开。
赵立春看着他这一连串反客为主的动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行了行了，别跟我在这儿打哑谜耍花枪。有事事，给我摆什么迷魂阵！”
祁同伟收起玩笑神色，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神情变得郑重：“书记，这第一杯，我敬您。”
“真心感谢您对我工作的支持，特别是前段时间，刘民生和周诺两位同志的工作调动，多亏了您点头。”
完，一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赵立春看着他，目光深邃，语气听不出喜怒：“支持？你子现在能量大得很，省委班子半数都举手赞成，我就算反对，恐怕也没什么用吧？”
“您这话可就折煞我了。”祁同伟放下酒杯，语气诚恳，“那是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我心里清楚，只要您当时明确表个态，他们举起的手立马就得乖乖放下。”
这话算是到了赵立春的心坎里，他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了些，哼了一声，也拿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祁同伟心里暗道：果然，还是这吃软不吃硬的毛病。
“酒也喝了，马屁也拍了，现在总能正事了吧？”赵立春放下酒杯，目光如炬地看向祁同伟。
祁同伟坐直身体，迎上赵立春的目光，坦然道：“是为了王祥的事。”
赵立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几分：“怎么？你是给钟正国当客来了？他亲自来都不动我，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行？”
“赵叔，”祁同伟适时地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语气也放缓了许多，“您先别急着生气，听我把话完。”
这一声“赵叔”，让赵立春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减少多少。
祁同伟继续道，语气异常严肃：“我可以拿我十五年的警龄和这身警服向您保证，王祥涉嫌杀人灭口，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贪污受贿，数额巨大，证据确凿！”
“我就问您一句，王祥这个人，他值不值得您这样力保？他犯下的事，哪一桩哪一件，够不上掉脑袋、蹲大狱的？”
赵立春沉默片刻，出了一句堪称冷酷的实话：“很多时候没有值不值得，只有需不需要。”
祁同伟心知这才是关键：“如果需要保他的代价，是钟正国书记跟您彻底撕破脸，甚至不惜亲自进京汇报呢？”
赵立春眼中厉色一闪：“他敢？！”
“他为什么不敢？”祁同伟毫不退缩，冷静分析，“他现在每一步都站在理上，证据确凿，程序合规。而且事先已经向您汇报！”
“如果这事被他捅上去并且成了，他在汉东的威望将瞬间压过您，直接起势！”
“就算最后没成，他大不流离汉东，以他的背景和资历，换个地方一样升迁。”
“还有，您别忘了，旁边可还有一位一直隐忍不发的徐省长，您觉得，到了那个时候，他会站在哪一边？”
一番话连珠炮的赵立春脸色阴晴不定。
祁同伟的没错，一把手也好，二把手也罢，要想强势，想在更高层面占据主动，必须“在理”。
他之前那套“挽救干部”、“证据不足”的法，在汉东内部或许能压得住，但一旦摆到中枢层面，根本站不住脚。
祁同伟趁热打铁，继续道：“还有一点，关于王祥的举报信，已经在中纪委压了半年多了！被他殴打的张副局长的爱人，可是在京城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告状那。”
“您也清楚，就他殴打班子成员的事情，不上秤没有四两重，可一旦上了秤……这种军阀土纺作风，千斤都打不住！到时候，想捂都捂不住！”
赵立春沉默了，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祁同伟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自己抛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在冲击着赵立春固有的思维防线。
良久，赵立春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复杂地看向祁同伟：“你子……漏嘴了吧！还没带着任务来？”
“你给我交个底，中纪委那边，除了让你查王祥，到底还给了你什么任务？”
祁同伟脸上露出坦诚的神情，语气无比郑重：“我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协助省委，确保汉东大局的稳定和发展！”
“如果发现一些可能影响稳定、阻碍发展的病灾，就想办法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控制在最范围。”
“赵叔，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这任务，白了，就是为您保驾护航，为汉东这艘大船清除暗礁啊！”
赵立春闻言，明显愣了一下。这个角度是他未曾细想过的。
他被祁同伟这番话隐隐动了。
平心而论，王祥这些年惹出的麻烦不断，他也不是没动过放弃他的念头，只是碍于其“嫡系”身份，担心轻易处理了他，会寒了下面跟着自己干事的饶心。
祁同伟捕捉到他眼神中的松动，立刻加上最后一码：“赵叔，晓惠好歹是我孩子的干妈，我答应过她，我祁同伟绝不会做害您、害赵家的事。”
“您换个角度想，如果王祥的问题一定要查，是放在汉东内部查好，还是等中纪委直接派人下来查好？”
“放在汉东查，起码范围、力度、节奏，咱们都能控制和把握住，这难道不是对您、对汉东都更有利的选择吗？”
赵立春听着听着，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自己好像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给绕进去了，明明是他要来动自己的人，怎么反倒成了为自己着想、帮自己解决麻烦的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忽悠了，可仔细琢磨对方的话，却又句句在理，找不到反驳的破绽。
过了好一会儿，赵立春脸上才挤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指着祁同伟，摇头叹道：
“好子……我算看出来了，你今不是来喝酒的，你这是……专门来给我卖拐的啊！”
这话一出，房间里紧绷的气氛瞬间为之一松。
虽然赵立春没有明确表态，但这句调侃，已经明了一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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