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道观后的竹林就传来沙沙的响动。李屿风抱着灵体珠靠在墙角，被这声音惊醒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晾淡红色的印记，像条细的锁链，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烫。
“醒了？”玄机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道袍，胸口的伤口用黄符贴着，脸色虽依旧苍白，眼神却清明了许多，“把珠子给我看看。”
李屿风赶紧把灵体珠递过去。珠子比昨晚更黯淡了，表面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核心那点暖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像是随时会被风吹灭的烛火。玄机子指尖拂过裂痕，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灵力流失得太快，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晓晓的灵体就会彻底消散。”
“那怎么办？”李屿风的心猛地揪紧，抓住玄机子的袖子追问，“师祖的八卦镜……真能护住她吗？”
“只能试试。”玄机子将珠子还给他，指尖在他手腕上的红痕处轻轻一点，那印记突然亮了亮，随即又恢复如常，“这是晓晓的灵识印记，她在无意识中用最后的灵力和你结了契，看来你们俩的缘分不浅。”
李屿风摸着手腕上的红痕，心里又酸又涩。他想起在博物馆时，晓晓为了帮他们挡住尸王傀，灵体都变得透明了，现在又用最后的灵力留下印记……这丫头总是这样，什么都想着别人，从来不顾自己。
“别发呆了。”墨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从隔壁走出来，胳膊上的肿消了不少，只是被噬骨虫叮过的地方还留着个黑印，“后山的柳树精早上最嗜睡，咱们趁这时候去取镜子，正好能少挨几下抽。”
凌霜跟在他身后，背着个长条形的木盒，里面装着她的冰龋她的目光落在李屿风手腕的红痕上，冰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我带了糯米水和艾草，路上能帮晓晓稳住灵体。”她着递过来个瓷瓶，“每隔半个时辰往珠子上滴一滴。”
“谢谢师姐。”李屿风接过瓷瓶，心翼翼地往灵体珠上滴了一滴糯米水。水珠落在珠壁上，顺着裂痕渗进去，核心的暖光竟微微亮了亮，虽然转瞬即逝，却让他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四人简单收拾了下，就往后山出发。后山的路崎岖难行，长满了及膝的杂草，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得人直哆嗦。墨尘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根桃木杖，时不时往草丛里捅两下，嘴里念念有词：“柳树精柳树精，今借你地盘过，回头给你烧三炷香，别抽我屁股别抽我……”
“师叔，您能别念叨了吗？”李屿风听得哭笑不得，“再念下去，不等柳树精来，咱们先被你念叨得头疼了。”
“你懂什么？”墨尘回头瞪他一眼，“这疆安抚咒’，是你师祖传下来的，对精怪最管用！想当年我……哎哟！”
话没完，一根粗壮的柳条突然从旁边的树后甩出来，精准地抽在墨尘的屁股上。他疼得蹦起来，回头就看见棵歪脖子柳树，柳枝正无风自动，柳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他。
“娘的，还真记仇！”墨尘捂着屁股骂骂咧咧，却不敢再往前冲，只是对着柳树拱了拱手，“柳大姐，我们是来取八卦镜的，取了就走，绝不打扰你清修！”
柳树没再抽他，但柳枝依旧挡在路中间，显然是不打算放校凌霜上前一步，冰脉顺着地面蔓延，在柳树根部凝结出层薄冰：“它怕寒，我冻住它的根，咱们趁机过去。”
“别！”玄机子突然拦住她，“这柳树精守在这里千年，是后山的地脉灵根，伤了它，整个后山的阴气都会失衡。”他从怀里摸出张黄符，往柳树前一插，“我用‘通灵符’跟它。”
符纸落地的瞬间，柳树的柳枝突然停止了晃动，柳叶上的露珠凝成水珠，顺着枝条滚落，在地上聚成个的水洼。水洼里渐渐浮现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着绿衣的女子，眉眼间带着股清冷的气质。
“是玄机子的后人？”女子的声音像风吹柳叶，带着点飘忽，“取八卦镜可以，但得答应我个条件。”
“你。”玄机子点头。
“十年前，有个穿黑袍的人来这里，用百具孩童的骸骨污染了山泉，我的根须被毒液侵了十年，再这样下去，我会彻底枯萎。”绿衣女子的声音带着痛苦，“你们帮我清理山泉的毒液，我就放你们过去，还能帮你们护住那个姑娘的灵体。”
李屿风心里一动，穿黑袍的人……会不会是阴傀门主？他刚想开口，就被玄机子用眼神制止了。
“我们答应你。”玄机子毫不犹豫，“但清理毒液需要时间，能不能先让我们取了八卦镜？晓晓的灵体等不了。”
绿衣女子沉默了片刻，水洼里的人影点零头：“八卦镜在山顶的石洞里，用我的柳叶能打开石门。”她着，一根柳枝轻轻落下，飘到李屿风面前，“这柳叶能暂时稳住她的灵体，快去快回。”
李屿风赶紧接住柳叶，柳叶刚碰到灵体珠，就化作一道绿光钻了进去。珠子瞬间亮了起来，核心的暖光稳定了许多，珠壁上的裂痕也不再蔓延。他心里一喜，对着柳树拱了拱手：“多谢柳前辈。”
“快去快回。”绿衣女子的声音越来越淡，水洼里的人影渐渐消散，柳枝也收了回去，给他们让出了条路。
墨尘摸着屁股，看着柳树的眼神复杂：“没想到这柳树精还挺讲道理……就是下手太狠了。”
“它守着山泉千年，吸收的都是地脉灵气，本是善类，被毒液侵了十年才会性情暴躁。”玄机子叹了口气，“等救了晓晓，咱们回来帮它清理毒液。”
四人加快脚步往山顶赶。山路越来越陡，阴气也越来越重，路边的杂草都透着股灰败的颜色，显然是被毒液侵过。李屿风紧紧抱着灵体珠，能感觉到珠子里的绿光和暖光交织在一起，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前面就是石洞了。”凌霜指着前面的山崖，那里有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被藤蔓挡住，隐约能看到里面有微光闪烁。
墨尘上前拨开藤蔓，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带着股陈旧的檀香。他刚想进去，就被玄机子拉住：“洞里有师祖设的阵法，别乱碰。”他从怀里摸出个的罗盘，罗盘的指针在洞口疯狂转动，“是‘七星阵’，得按北斗七星的方位走，走错一步就会被阵法反噬。”
“我来。”李屿风突然开口，他看着洞里的微光，心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我好像……知道怎么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就是觉得洞里的阵法轨迹像是刻在他的脑子里，每一步该踩哪里，都清晰得很。他抱着灵体珠，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石洞。
洞里比外面冷得多，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里流淌着淡淡的金光。李屿风按照脑子里的轨迹，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踩对一个方位，石壁上的符文就亮一盏，像上的星星。
墨尘看得目瞪口呆：“这子……什么时候会破阵了？我当年为了学这七星阵，被你师傅用戒尺抽了不下十次！”
“他是师祖选定的镇魂钟传人，对阵法有生的感应。”玄机子的语气里带着欣慰，“看来师祖早就料到今了。”
李屿风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脚下的阵法上。当他踩完最后一个方位，石壁上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金光汇聚成一道光柱，照亮了石洞的最深处——那里的石台上，放着一面巴掌大的八卦镜，镜面光滑如镜，镜框上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找到了！”李屿风心里一喜，快步走到石台前，心翼翼地拿起八卦镜。镜子刚入手，就发出一阵温暖的光晕，与他怀里的灵体珠产生了共鸣，珠子里的绿光和暖光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就在这时，石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石壁上的符文开始闪烁不定，像是随时会熄灭。玄机子脸色一变：“不好！阵法被触动了，快离开这里！”
李屿风赶紧把八卦镜揣进怀里，转身就往外跑。刚跑出洞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石洞的入口被落下的巨石彻底封死，只留下漫的烟尘。
“总算出来了。”墨尘拍着胸口，刚想喘口气，就看见李屿风手里的灵体珠突然暗了下去，绿光彻底消失，核心的暖光也微弱到了极点，珠壁上的裂痕再次蔓延，像是马上就要碎了。
“晓晓！”李屿风慌了，赶紧把八卦镜贴在珠子上，可镜子的白光刚接触到珠子，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根本无法渗入。
“怎么回事？”墨尘也急了，“不是八卦镜能护住她吗？”
玄机子接过灵体珠和八卦镜，仔细检查了片刻，脸色凝重起来：“她的灵体已经到了极限，八卦镜的灵力太盛，她现在承受不住……得找个阴气和阳气平衡的地方，让她慢慢吸收镜子的灵力。”
“那去哪里找这样的地方？”李屿风的声音带着颤抖，他能感觉到手腕上的红痕越来越烫，像是在传递着晓晓的痛苦。
“废弃火车站。”凌霜突然开口，冰眸里带着坚定，“钟楼是阴阳交汇的地方，阴气和阳气最平衡，正好适合晓晓恢复。而且……”她顿了顿，“阴傀门主在那里，我们迟早要去。”
李屿风握紧怀里的灵体珠，珠子已经凉得像块冰。他知道凌霜的是对的，现在只有火车站的钟楼能救晓晓，也只有去那里，才能彻底解决阴傀门主的威胁。
“走吧。”他深吸一口气，将八卦镜和灵体珠紧紧抱在怀里，“去火车站。”
下山的路格外沉默，谁都没有话。李屿风低头看着怀里的灵体珠，珠子已经彻底黯淡，再也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手腕上的红痕还在微微发烫，证明着苏晓晓还在里面，还在顽强地活着。
他想起晓晓总是笑着叫他“屿风哥”，想起她灵体虚弱时还不忘提醒大家心，想起她为了保护他们，一次次透支自己的灵力……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别哭啊。”墨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难得地温柔，“那丫头命硬着呢，肯定能挺过来。再了，咱们不是有八卦镜吗？到了钟楼，保管让她醒过来，到时候你再请她吃冰糖葫芦，让她给你唱曲儿。”
李屿风点点头，擦掉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握紧怀里的珠子和镜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晓晓醒过来，一定要带她离开这该死的阴傀纷争，让她像个普通的姑娘一样，好好地活着。
手腕上的红痕突然轻轻颤了颤，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李屿风低头看着那道淡红色的印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晓晓，再撑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火车站了，马上就能让你醒过来了。
他加快脚步，朝着山下走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心里的阴霾。他知道，前路还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能让晓晓醒过来，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闯一闯。
只是他没注意，怀里的八卦镜，镜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约映出个模糊的老者虚影，正对着灵体珠微微点头，像是在做着某种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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