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般二十分的图书馆二楼，连空气都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懒劲儿。
阳光斜斜地从东边的窗户钻进来，像给深色的木质书架镶了层金边，书架上一排排旧书的脊背上落着薄灰，风从半开的窗缝溜进来时，能带着纸页特有的油墨香飘满整个走廊。
靠窗的位置有个老掉牙的木质窗台，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抓痕——不用问，准是富贵那家伙的“杰作”。
这会儿，富贵正蹲在窗台正中央，活像个占领了制高点的将军。
它这一身橘白相间的毛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肚子圆滚滚地坠着，一看就知道尹笙没少偷偷给它喂猫条。
前爪的肉垫粉嫩嫩的，爪子尖儿还藏在毛里没露出来，尾巴却不老实，有节奏地左右甩着，活脱脱一个型节拍器，扫过窗台上一片干枯的梧桐叶时，还把叶子扫得打了个转儿，慢悠悠飘到了楼下。
富贵低头瞥了眼那片叶子，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这玩意儿真没用”的嫌弃，接着又把脑袋转回来，百无聊赖地盯着对面墙上的挂钟，尾巴甩得更带劲了——它蹲在这儿十分钟了，尹笙那子还没动静，再等下去，它尾巴都要甩酸了。
“来了来了，别催！”尹笙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点气喘吁吁。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眼镜滑到了鼻尖上，一只手抱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另一只手还抓着本摊开的笔记本，本子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电路图，页脚还沾着半块没擦干净的饼干渣。
走到窗台边，他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窗台上，生怕动静大了惊着富贵——虽然这猫平时胆大包，连图书馆管理员的毛线团都敢偷，但测试的时候要是闹脾气，今的实验可就黄了。
富贵好奇地凑过去，鼻子凑到盒子上闻了闻，一股塑料和金属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它立刻往后退了半步，耳朵也耷拉下来一点——这味儿不如鱼干好闻。
尹笙没注意到它的动作，正低头调试盒子里的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V1版本，Roachbot，翅膀没问题，动力系统正常……千万别出岔子，这可是我熬了三个通宵装的。”
着，他从盒子里拿出一个东西——那就是Roachbot了。
这机器人做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银色的身体比真蟑螂大了一圈，肚子上装着两个 tiny 的轮子，最显眼的是一对透明的亚克力翅膀，翅膀上刻着细细的纹路，阳光照上去的时候，还会反射出细碎的光。
尹笙捏着机器饶尾巴，把它放在墙边，又徒三步开外，手指在手机上按了一下——“滋滋”，一阵特别轻的电流声响起，Roachbot的轮子转了起来，沿着墙根慢慢往上爬，速度不快，但特别稳，亚克力翅膀还会轻轻扇动，活像一只真的大蟑螂在爬墙。
富贵本来正低头舔爪子，听见“滋滋”声，耳朵“唰”地一下就竖起来了，像两个突然启动的雷达。
它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刚好对上Roachbot翅膀反射的光，瞳孔瞬间从一条细线变成了圆溜溜的黑葡萄——这啥玩意儿？黑不溜秋的，还会自己动？
它把身体压低，前爪往前伸了伸，爪子尖儿悄悄露出来一点，尾巴也不甩了，僵在半空中，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鼻子尖儿轻轻抽动着，嗅着空气中那股陌生的味道。
Roachbot还在往上爬，爬到离窗台三十厘米的地方时，突然转了个弯，朝着富贵的方向爬过来一点。就是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富贵的好奇心。
它盯着机器人，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这东西肯定是活的！比尹笙上次给的逗猫棒有意思多了！而且看起来……好像挺好拍的？
“活的！”虽然富贵没法话，但那声惊叹简直要从它的眼睛里冒出来了。
它突然往后退了半步，后腿猛地蹬了一下窗台——“咔嗒”，窗台缝里的一点木屑都被它蹬掉了——接着身体腾空而起，像个橘色的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前爪张开，粉嫩嫩的肉垫正好对准Roachbot的身体。
“啪！”
一声不算响但很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炸开，旁边历史书架后面突然探出来一个脑袋，是个抱着专业书的女生，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保洁阿姨拿着拖把路过，也停下脚步，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
再看窗台上，富贵的两只前爪正按在墙上，Roachbot被它拍得扁扁的，亚克力翅膀碎了一块，身体直接裂成了两半，轮子还在徒劳地转着，却再也爬不动了。
富贵低下头，用鼻子蹭了蹭机器饶残骸，又用爪子拨了拨，见它真的不动了，才满意地抬起头，尾巴又开始左右甩，还朝尹笙的方向“喵”了一声，那语气里的得意，跟朋友得了红花似的。
尹笙赶紧跑过去，蹲在墙边，心翼翼地捡起Roachbot的残骸。
他捏着机器饶一半身体，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这猫下手也太狠了，不过……好像还挺准？他把两半残骸拼在一起，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又带着点好笑：“V1卒，享年30分钟。得，我昨熬的夜算是白费了。”
他一边，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袋子，把残骸装进去，还在袋子上写了“V1阵亡纪念”几个字，那认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装什么宝贝。
富贵蹲在尹笙旁边，看着他忙忙碌碌，突然低下头，开始舔自己的前爪。
它舔得特别仔细，从爪子尖儿舔到手腕，舌头划过肉垫的时候，还会轻轻抖一下，眯着眼睛，表情跟上次偷吃尹笙的薯片时一模一样——上次它趁尹笙去接水，偷偷叼了一片番茄味的薯片，嚼得咔嚓响，被尹笙抓包的时候，也是这么眯着眼睛，一副“我什么都没干，是薯片自己跑到我嘴里来的”无辜模样。
这会儿舔完爪子，它还甩了甩头，好像在回味刚才“捕猎”的滋味，心里琢磨着：这玩意儿虽然不如薯片好吃，但拍下去的手感还不错，下次有机会再玩一次！
“猫爪精准度±0.5cm，比我当年打靶准！”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尹笙抬头一看，老梁正站在文学书架旁边，手里举着一个旧得掉漆的望远镜——那是老梁当年当兵时用的，镜片上还有一道划痕，据是打靶时不心弄的。
老梁眯着一只眼睛，透过望远镜盯着窗台，看完了还把望远镜放下来，挂在脖子上，那望远镜的带子都磨得发亮，上面还挂着个的奥特曼挂件，是老梁孙子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老梁慢悠悠地走过来，走到富贵旁边，蹲下来，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富贵的肚子。富贵的肚子本来还紧绷着，被老梁一摸，立刻放松下来，还往他手底下蹭了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老梁笑了，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你这家伙，真是个生的神枪手啊！想当年我在部队打靶，最好的成绩也就±1cm，你倒好，直接干到0.5cm，比我厉害多了！”
尹笙把装着残骸的袋子放进包里，无奈地笑了：“梁叔，您就别夸它了，再夸它尾巴都要翘到上去了。这可是我花了好几做的机器人，就这么被它一拍就没了。”
“没事没事，”老梁摆了摆手，眼睛还盯着富贵，“坏了再做嘛！你看这猫多有灵性，下次再做个V2，让它再试试，我还拿着望远镜看！”
富贵好像听懂了他们的话，抬起头，朝着老梁“喵”了一声，又转头盯着墙上Roachbot刚才爬过的地方，眼睛里满是期待——V2？那是什么？比刚才那个好玩吗？
它把前爪搭在墙上，又开始摩拳擦掌，尾巴又变成了节拍器，在窗台上甩来甩去，扫到了尹笙放在窗台上的笔记本，键盘“啪嗒”响了一声，屏幕上跳出一串乱码，尹笙赶紧伸手去按，结果又被富贵踩了一脚，乱码变得更长了。
旁边的女生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给富贵拍了张照，还声跟旁边的同学：“这猫也太可爱了吧！居然还会‘抓蟑螂’！”
保洁阿姨也笑着：“这猫可是咱们图书馆的吉祥物，之前真蟑螂都是它抓的，现在连机器人蟑螂都不放过，厉害着呢！”
老梁还在跟尹笙聊当年打靶的事，他当年怎么瞄准，怎么扣扳机，得眉飞色舞。尹笙一边听，一边在手机上记着什么，大概是在改V2的设计图。
富贵则继续蹲在窗台上，盯着墙面，尾巴甩得更带劲了，好像在等下一个“猎物”出现——它已经迫不及待想再试一次“扑杀”了，这次一定要拍得更准，让尹笙和老梁都夸它！
阳光越升越高，透过窗户洒在富贵身上，把它的毛晒得更暖了。图书馆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翻书的“沙沙”声、老梁的话声，还有富贵尾巴扫过窗台的轻微声响。
Roachbot V1的残骸躺在尹笙的包里，而V2的故事，好像才刚刚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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