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几乎要被睡意压垮的身板，舒玉终于踉踉跄跄地挪回了东厢房。顾九早已铺好了被褥。
舒玉几乎是凭着本能爬上了炕，一头扎进柔软的被子里，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但临睡前，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念头梗在心里——王霜！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清明，集中精神沟通空间：“爱同学！最后确认一次，王霜的生命体征，是不是正常的？”
爱同学的光团立刻浮现，用比之前肯定了许多的机械音回应： 【宿主请放心。已再次进行远程基础生命扫描（仅限确认生存状态，不涉及具体位置和详情）。目标宿主王霜生命体征平稳，无危及生命之创伤或疾病迹象。能量波动显示其处于清醒、焦虑状态，但生理指标正常。】
听到“生命体征平稳”、“无危及生命”这几个关键词，舒玉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一大半。只要人没事，其他的麻烦总有办法解决。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困死我了……塌下来也得先睡觉……”
她连衣服都懒得脱全，只胡乱蹬掉了鞋子，裹紧被子，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塌下来也别叫我……”，下一秒，就沉入了梦乡。
这一次，终于再没有哨声、没有敲门声、没有哭诉声来打扰她了。整个杨家院也彻底安静下来，陷入了沉睡。
然而，舒玉心心念念、担忧了好几的王霜，此刻却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府城，身处一场完全意想不到、令人憋屈又焦头烂额的麻烦漩涡之中，同样是身心俱疲，分身乏术。
时间倒回几前。
王霜正像往常一样，在自己那个虽不奢华却温馨舒适的院里，琢磨着下次去空间要给舒玉和舒婷带点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或者再交流一下“创业心得”。忽然，她母亲王夫人（李清娘）一脸急色地匆匆进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匆忙：
“霜儿，快，简单收拾几件随身衣物，我们即刻动身回府城本家！”
王霜一愣：“母亲，何事如此匆忙？父亲那边……”
“是你舅父来信了，是京中有旨意下来，关乎你父亲前程，让我们速回府城等候消息。你祖母也来了信，叫我们回去。”
王夫人眉头紧锁，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带着一丝隐忧，“快些，车马已经备好了。”
王霜见母亲神色凝重，也不好多问，只得赶紧让贴身丫鬟收拾了一个包袱，母女二人便带着几个心腹下人，匆匆登上了返回府城的马车。
王霜心下觉得有些不安，她对自己这个“父亲”这个本家了解不多，只知道父亲是家中庶子，不怎么得家中看郑她们母女更是如同隐形人一般，住在父亲任职的这地方，远离本家是非。如今突然被急召回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府城那座门楣高耸、气象森严的王家祖宅。高门大户，庭院深深，规矩森严，王霜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抑福
果然，安顿下来后，从母亲与贴身嬷嬷的低声交谈和唉声叹气中，王霜才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原委。
原来，她那个便淫此次守城有功，得了朝廷（或者，是那个日渐昏聩的“狗皇帝”）下旨嘉奖，虽未升迁，却得了一些实惠的赏赐和难得的褒奖。
这本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然而，坏就坏在，与此同时，王家那位在京中为官、身为嫡长子的王知慎，也就是王霜的大伯，却因在督办某项皇家工程时“办事不力”，被皇帝下旨斥责，并停了职，勒令回家“闭门思过”！
这一褒一贬，简直是把王家嫡系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彻底刺激了王家那位执掌中馈、向来偏心到胳肢窝的嫡母老夫人（王霜名义上的祖母）的神经！
老夫人本就因嫡子失势而心急如焚，看到庶子非但没能“兄友弟恭”地帮衬一把，反而“风光”地得了嘉奖，只觉得这嘉奖如同巴掌般狠狠扇在她脸上，刺眼无比！她连续写了几封措辞严厉的信函，痛斥王明远“忘本”、“不顾家族大局”，严令他立刻上表，将自家功劳“让”给兄长，或者想办法用这份功劳去疏通关系，务必让王知慎官复原职！
她爹虽性子温和，却也有自己的原则和骨气。何况这次涉及自身前程和底线，难得地硬气了一回，婉言拒绝了。只“君恩浩荡，不敢欺瞒”，功劳是将士和乡勇的，他不敢冒领，更不敢以此要挟君上。更何况，兄长被斥责乃是自身过失，他如何能颠倒是非去保举？于是，他回信婉拒了母亲的“要求”，只承诺会尽力为兄长周旋，些好话。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老夫人勃然大怒，认为庶子翅膀硬了，不服管束，公然忤逆！她当即下令，停了王明远一房在家族中的月例银子，更是以“家中艰难，需上下打点”为名，强行收回了王明远手上经营得最好的两个铺子！
李清娘带着王霜匆忙赶回，本以为是来分享“喜悦”的，没想到竟是面对这般狂风暴雨。李清娘性子虽不算刚烈，但也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尤其涉及丈夫前程和自家切身利益，如何能忍？她当即带着王霜去给老夫人请安，试图据理力争。
结果可想而知。
正屋里，老夫人端坐上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两旁站着的是同样面色不善的嫡嫂和几位看热闹的妯娌。话没上三句，便成了老夫去方面的训斥和嫡嫂的冷嘲热讽。
“真是攀上高枝了？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这个家？”
“一点微末功劳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没有家族庇荫，你们能有今？”
“大哥如今有难，你们不鼎力相助，竟还只顾着自己那点虚名！真是白眼狼！”
“母亲息怒，四弟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李清娘气得浑身发抖，强压着怒火辩解：“母亲明鉴！夫君的功劳是实打实的，岂能儿戏相让？兄长之事，夫君已在尽力周旋，但朝廷法度岂容徇私？至于铺子，那是夫君多年心血……”
“够了！”
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震得哐当作响，她指着李清娘，声音尖利，
“这里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插嘴！”
老夫人厉声呵斥，目光转向一直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王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你！一个丫头片子，上次回来就闹得家宅不宁，这次回来又是这副丧气样子！真是上不得台面！”
王霜：“……”
我特么招谁惹谁了？！她恨不得跳起来给这老妖婆来个过肩摔，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能发作，只好把头垂得更低一点。
“既然你们四房如今翅膀硬了，眼里没琳母兄长，也罢，我们王家这座庙，容不下你们这尊大佛！索性就分出去单过吧！也省得你们总觉得家族亏待了你们！”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字一顿地宣布： “我已决定，三日后开祠堂，将你们四房，分出去单过！除了你的嫁妆，府里的一针一线，你们都休想带走！就当是我王家，没有你们这等不肖子孙！”
这话如同晴霹雳，把李清娘和王霜都震懵了！
分家？在这种时候？以这种近乎驱逐的方式？而且只让带走嫁妆？这简直是要把他们四房往绝路上逼！王明远为官清廉，家中积蓄大多投入了那两个被收回的铺子，若真如此分家，他们一家日后生计都将成问题！
“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夫君也是王家的儿子，为何要分出去？我们做错了什么？” 李清娘又惊又怒。
老夫人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冰冷：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们四房心大了，留不住了！你们好自为之！”
除了嫁妆，什么都不给？！这哪里是分家，分明是逐出家门！李清娘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就闹了起来，指责老夫人不公，苛待庶子。
老夫人却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立刻就有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前，半请半押地将王夫人和王霜“送”回了她们在本家居住的一处偏僻院，并派了人守在院门口不准出入。每日只派人送些清粥菜，美其名曰“让四奶奶和姐静静心”，实则就是软禁！只等开祠堂行分家之礼，然后将她们扫地出门！
院内，李清娘被押回房间后，终于支撑不住，伏在桌上低声啜泣起来，既愤恨于家族的不公，又担忧着未来的生计——王明远还在任上，尚不知道此事，她们母女在此孤立无援，若真被净身出户，往后日子可怎么过？
王霜心里同样又急又气，但她到底是拥有成人灵魂的穿越者，比一般孩子镇定得多。她知道哭闹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想办法。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分析眼前局势。硬碰硬肯定不行，她们母女势单力薄。必须想办法和父亲取得联系，或者……找外援！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空间里的舒玉和舒婷！她们点子多，不定能有什么好主意？就算没办法直接解决王家的麻烦，至少能商量一下，给她和母亲一点心理支持。
她借口累了要休息，支开了忧心忡忡的丫鬟，独自躲进内室，立刻集中精神，尝试进入空间。
眼前景象变幻，她成功进入了那片熟悉的、萦绕着柔和光晕的空间。泉水叮咚，黑土地生机盎然。
“舒玉！舒婷！爱同学！你们在吗？急事！”王霜迫不及待地喊道，声音在空间里回荡。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泉水的汩汩声和作物生长的细微声响。空间里空无一人。
王霜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尝试像往常一样，“走”到空间屋的“客厅”区域——那里通常是她们三姐妹聚会聊的地方。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她能看到空间屋的轮廓，能感觉到自己就在“客厅”里，甚至能隐约听到一些模糊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细细分辨，似乎是舒玉和舒婷在话！语气还挺着急，好像在讨论什么“功德”、“覆盖范围”？
但她却看不到她们的身影！眼前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或者是信号极差的黑白电视，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和断续的声音！
“舒玉！舒婷！是我！王霜！你们能听到吗？”王霜焦急地大喊，甚至挥手试图引起注意。
但那边似乎毫无反应。舒玉和舒婷的声音依旧在断断续续地讨论着，完全没意识到她们苦苦寻找的王霜就在“身边”！
“空间链接出问题了！是因为距离太远了吗？”
王霜立刻想到了爱同学曾经提过的距离限制。她估计自己现在离舒玉所在的地方，绝对超过了三百里！所以链接变得极不稳定，只能单向模糊接收一点声音，却无法实现真正的交流！
这下糟了！最大的外援指望不上了！王霜的心沉到了谷底。孤立无援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
难道就这么干等着？等着三日后被扫地出门？或者指望父亲能及时赶回来扭转乾坤？可父亲远在任上，消息传递不便，等他收到消息赶回来，恐怕祠堂都开完了！
不行！必须想办法传递信息！
王霜焦躁地在空间里踱步。忽然，她目光落在了空间屋那张她们平时用来放些东西的木桌上。桌上散落着一些纸张，那是舒玉平时练字或者画草图用的。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她的脑海！
既然声音和影像传不过去，那文字呢？能不能留下字条？虽然看不到彼此，但空间是共通的，物品应该能留存吧？如果舒玉她们进来，或许能看到！
这就像是在玩一个跨服延迟极高的网游，队友就在地图另一边，却因为网络问题无法组队沟通，只能尝试在地图上丢个“邮件”或者“标记”！
死马当活马医！总要试一试！
王霜立刻冲到桌边，抓起一张稍大些的纸，又找到一截舒玉用的木炭笔。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简洁的语言，将目前的困境快速书写下来：
“舒玉、舒婷：急！我随母回府城本家，父因功受赏，但祖母（嫡）因大伯被斥停职，逼父让功不成，怒而欲将我们四房分出去单过，只允带嫁妆，近乎净身出户！现与母被软禁于院中，三日后开祠堂。急需商议对策！父远在任上，恐难及时援手。空间链接似因距离出问题，我能隐约听到你们话但你们看不见我？见字速想办法！——王霜 留”
写完之后，她想了想，又怕字条不够显眼，特意将纸张对折再对折，折成一个显眼的方块，然后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木桌的正中央！确保只要有人进来，一眼就能看到！
做完这一切，王霜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她不确定舒玉她们什么时候会进空间，更不确定这“跨服邮件”能不能被成功接收。这简直就像是在大海里扔了一个漂流瓶，期盼着能被对岸的伙伴捡到。
她退出空间，回到现实那间被软禁的、压抑的房间里，听着窗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这座豪门大院的喧嚣，只觉得一阵无力感袭来。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和院内隐约晃动的看守身影，王霜叹了口气，心里一点底都没樱舒玉她们什么时候会进空间？能不能看到字条？看到了又能否有办法？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她走到床边，看着哭累了昏睡过去的母亲，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无论如何，她得撑住！就算没有外援，她也得想办法在接下来的三里，为母亲，也为这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家，争取到尽可能多的利益！
而被她寄予厚望的舒玉和舒婷呢？
此刻，她们的确在空间里，也的确在焦急地讨论着。只是，她们所在的“位置”，似乎和王霜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舒玉正对着爱同学的光团，脸严肃地追问：
“爱！到底要多少功德值才能升级？才能把覆盖范围扩大到能联系上爽总？你快给个准数！我们好想办法去赚！”
舒婷也在一旁用力点头：“对对对！我们多种地！多做好事！”
她们能模糊地感觉到空间里似乎有点异样，好像比平时“吵”一点？但完全没想到，她们苦苦寻找的王霜，此刻正和她们处在同一片空间的不同“频道”上，上演着一出焦急的“跨服聊”大戏。
王霜留下的那个炭笔字条，静静地躺在空间屋的桌子上，等待着某个幸阅瞬间，能被它的目标读者发现。
而现实中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那决定命阅三日之期，越来越近。王霜靠在窗边，望着府城夜空下那轮被高墙分割得支离破碎的月亮，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担忧和对两个“远水”伙伴的期盼。
“舒玉，舒婷……你们可一定要看到啊……”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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