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侠女心绪
夜色微凉，院中尚未清理干净的水洼映着残月，泛着破碎的冷光。慕容惊鸿那句“算账”，如同冰锥，刺破了劫后余生的短暂平静，也让两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薄纱，被骤然挑开。
沈墨轩闻言，并未露出惊惶或错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出。他微微颔首，语气平和：“慕容姑娘于沈某有数次相助之恩，尤其是此次牢狱之灾，若非姑娘出手，沈某恐难安然脱身。姑娘所言‘算账’，不知是何章程？但凡沈某力所能及，绝无推辞。”
他的坦然与诚恳，反而让慕容惊鸿周身那冰冷的锐气稍稍一滞。她冷哼一声，移开视线，望向院中那棵在风暴中折断半截的老树，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最初的寒意：
“数次相助？沈公子倒是记得清楚。那你可知，每一次相助，都意味着我将自身置于险地？”她转回目光，眸中情绪复杂，有欣赏，更有几分显而易见的恼意，“初入杭州，你便卷入漕帮争斗，雷彪之事，我虽顺势而为，却也因你之故，与漕帮结下更深的梁子。此次风暴，我不过稍露行迹，遗落一枚飞镖，便被顾魁那厮利用，几乎坐实你‘勾结海寇’的死罪！沈墨轩，你就像一块磁石，总能吸引麻烦，而这些麻烦，每一次都险些将我拖下水！”
她的话语如同珠玉落地，清脆却带着重量。这并非单纯的抱怨，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她因他而多次暴露，因他而被迫卷入原本可以避免的纷争。
沈墨轩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姑娘所言极是。确是沈某连累了姑娘。”他抬起头，目光真诚而坚定，“姑娘的恩情，沈某铭记于心，绝非空言。姑娘若有差遣，或需沈某做何事以弥补，但请直言。”
看着他毫不推诿、坦然承担的样子，慕容惊鸿心中的那点无名火，莫名地消散了几分。她自然知道，许多事情并非沈墨轩主动招惹，而是麻烦找上门。她恼的，或许更多是这种身不由己被卷入的感觉，以及……眼前这人，总能让她打破自己立下的“不多管闲事”的原则。
“差遣？弥补？”慕容惊鸿唇角勾起一抹略带讥诮的弧度，“我若真要你做什么，你如今这刚刚站稳脚跟的商盟，能做得了什么？”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此次现身，并非真要与你算什么账目。而是有一事告知于你，你需早做防备。”
沈墨轩神色一凛：“姑娘请讲。”
“根据我近日查探到的消息，”慕容惊鸿压低了声音，如同夜风低语，“漕帮那个雷彪，很可能未死。”
沈墨轩眼中精光一闪！雷彪未死？当日码头混战，雷彪重伤落水，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包括漕帮内部似乎也默认了此事。
“不仅未死，”慕容惊鸿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似乎已潜逃至南方沿海，并且……与一股势力不的倭寇勾结在了一起。此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他若卷土重来，首要目标，必然是你与我。”
倭寇！
这两个字让沈墨轩的心猛地一沉。东南沿海，倭患屡禁不止，这些来自东瀛的浪人、海盗与本土匪类勾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远比漕帮这样的地方帮派更加凶残难缠。若雷彪真与倭寇搭上了线，那威胁等级将截然不同！
“此事千真万确？”沈墨轩沉声问道。
“八九不离十。”慕容惊鸿道，“我的消息来源，自有其可信之处。告诉你此事，是让你知晓，你面临的危险，远不止一个已经倒台的顾魁。商场之争，尚可依循规则，而来自海上和黑暗中的刀子，却无所不用其极。”
她这番话，已然超出了“算账”的范畴，更像是一种警示，一种……带着些许关切的提醒。
沈墨轩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拱手，这一次，比之前更加郑重：“慕容姑娘，大恩不言谢。此讯于沈某，重于千金。沈某在此立誓，姑娘今日警示之恩，他日必当厚报！至于雷彪与倭寇之患，沈某自会心应对，绝不敢连累姑娘再涉险境。”
看着他郑重其事立誓的模样，慕容惊鸿清冷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她转过身，背对着沈墨轩，望着夜空中的残月，沉默了片刻。
夜风吹拂着她的白衣和发梢，勾勒出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
“但愿你能记住今日之言。”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淡，却不再冰冷，“好好经营你的商盟吧，或许将来……真有用得着的时候。”
完，她身形微动，似要离去。
“慕容姑娘！”沈墨轩忍不住唤了一声。
慕容惊鸿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沈墨轩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姑娘……也要万事心。”
慕容惊鸿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首，留下半张清绝的侧颜和一句如同预言般缥缈却沉重的话语：
“东南海疆，不久恐有大乱。你好自为之。”
音犹在耳，白影一晃，她已如惊鸿般掠过墙头，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院中，只剩下沈墨轩一人，独立风中，回味着她最后那句话，眉头渐渐紧锁。
东南海疆，大乱……
慕容惊鸿的来历，她所掌控的信息，都远超他的想象。她绝不仅仅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女子。她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雷彪未死，勾结倭寇；东南海疆，恐有大乱。
刚刚解除顾魁之危的沈墨轩，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暗流，正在东南沿海悄然涌动。而他和他的钱塘商盟，似乎已经站在了这场风暴的前沿。
慕容惊鸿留下的警告“东南海疆，不久恐有大乱”究竟意味着什么？雷彪未死并勾结倭寇，会带来怎样的具体威胁？这场即将到来的大乱，是倭寇大规模入侵，还是另有隐情？沈墨轩和他的商盟，将如何在这即将到来的国家层级危机中自处与发展？慕容惊鸿此次离去，是彻底放手，还是会在更大的风暴降临时再次出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南方那片波涛诡谲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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